苗加樂見兩個女人說不停,程天翔又入了廚房好一陣子,仍不見他出來,故自行入廚房找程天翔,經過他的房間,發現他手拿著一隻女裝紅布鞋,呆呆的凝望著窗外的藍天, 十分奇怪,輕敲房門,叫:「天翔!.....天翔!」

苗加樂見他毫無反應,稍為提高聲量,叫:「天翔!」

程天翔才好像聽見有人呼喚他的名字,稍為無意識地應了一聲:「嗨!」

「你不是在廚房煮沸水?怎麼會在房間?你手中拿著甚麼?你沒事吧?」
苗加樂一口氣問了他好幾個問題,他根本沒機會讓程天翔回答!

程天翔這才如夢初醒,慌忙回答:「世伯,我. . . 我沒甚麼。」
說到這裡,將手中的紅布鞋收到背後,說:「看來水快煮沸了!我們去看看。」

說畢,向著苗加樂走,因他所站的位置,正正是房門口。

苗加樂卻追著問:「這女裝紅布鞋....莫非是. . . . 」

程天翔見瞞不過去,坦白告訴苗加樂,說:「是苗纓出走那晚,不慎掉進海中的布鞋,是我在海邊撈回來的。」

苗加樂又驚又奇的問:「你...你...那晚有到海邊?那你為甚麼沒有走? 」

「我是想走,只是趕不及....」
程天翔簡短解釋他沒有成行的原因。

苗加樂留心聽畢他的心聲後,心中暗喜,非常之關切地說:「那就成了,只要你仍真心對苗纓,那就好辨事!你坦白告訴我:你對苗纓還有愛意嗎?我今次來探訪你,我也有個意思,只要能將你和苗纓再連繫起來,你倆能再續前緣,我能做到的,我都會毫無保留去做!」

程天翔心中十分感激苗加樂這份深切的關懷,來到此地步,他仍然關心他和他女兒的戀情,真是難能可貴,所以他誠懇地回答:「多謝苗世伯的關心。恕我直言,我看不用了。我真的在這幾個月,想通了很多。
我不能自私,只顧自己,我實在不想連累苗纓,我已傷了她一次的心,我不想再傷害她,過去的,讓它過去。她成功逃離越南,她已找到她自己的幸福。
我是不會獨自離開越南,若然她日後有能力申請你們出國團聚,我很高興,但我又是誰?我和她非親非故,很難獲得政府批准我出去,何況還要加上我年老的母親,那就難上加難。我怎忍心再叫她無了期等我呢?要她累著,等我二年?三年?十年?值得嗎?
愛一個人都想她幸福快樂,我這樣拖住她,只有連累,沒有將來!我何必那麼自私?」

《聖經》在傳道書6 : 1 2 曾言:「人一生虛度的日子,就如影兒經過。誰知道甚麼與他有益呢?誰能告訴他身後,在日光之下有甚麼事呢? 」

苗加樂聽他如此說,覺得合情合理,難得他可以如此理性地處理感情事,心中那份為他們再續前緣的熱忱,冷了下來:「你說得是! 」

此時,廚房水煲的水已煮沸,水已滾了出來,程天翔連忙衝入廚房,熄火。

程天翔與苗加樂合力泡了一壺新茶。

兩個女人雖然還有說不盡的話,也停了下來,品嚐新茶,茶香四溢。

苗加樂一面喝新泡的茶,一面說:「舊的茶雖愈泡愈濃,但茶過時太久,難免苦澀。改喝新泡的茶亦無妨,新茶有份新鮮、清純。有時人真的不可以執著,繼續堅持喝過時的舊濃茶。」

程天翔明白他話中的意思,知他已接受他的解釋,他與苗纓的情,確實是時候要放下了,於是順應著說:「喝茶是如此,做人何常不是如此!正是:
千古事,雲飛煙滅,將來事,花飛鳳舞;各自精彩,也未可知! 」

程天翔豈有不明:
「日日惜春殘,春去更無明日。
擬把醉同春住,又醒來岑寂。」
( 取自宋詞: 蔡幼學的「好事近」。 語譯:日日都珍惜春天易逝,春天過後,再難指望明天,正想舉杯醉飲,把春天挽留下來,但醒來之後,卻是一片靜寂。)

何必呢?

兩個女人聽見兩個男人如此奇怪的對答,似明非明,也懶得理會他們,又自行傾談。

一個下午,很快過去。

黃昏日落,天開始黑。

天上的星,又準備出來,星閃閃。

苗加樂夫婦準備離去。

程天翔匆匆入房,找來一個膠袋,包好苗纓那隻紅布鞋。

他出來走到苗加樂身旁,靠近他的耳邊,輕聲說:「這隻布鞋, 唔.... 我留來無用,只會徒增傷悲,倒不如現在灑脫點,交出來給你,你拿來還給苗纓或甚麼,隨你處置好了!」

苗加樂不斷點頭同意:「好!好!大丈夫,拿得起,放得下。真的是時候全然放下過往的一切。」

苗加樂如此重情的人,也覺得要放下,就真的應該放手。

人貴乎懂得感性與理性同步,抓不到的,就得放手,那怕你是多麼看重那段情!

不易做,但不能不做!

程天翔望著兩人的背影,漸漸遠去,消失;他的情,也一樣漸漸遠去!

那隻他曾視為命根的,苗纓那隻紅布鞋,他交得出來,他的心,釋然了。

程天翔想起兩星期前,他曾決志信主耶穌的那個晚上,牧師所引用那句聖經,他今日全然體會明白:
「凡勞苦擔重擔的人,可以到我這裡來,我(主耶穌)使你們得安息。」(馬太福音11:28)
他現在真的可以將這個重擔卸下,全然得到安息。

那份安息,那份釋然,令他可以暢快地,繼續如常生活下去。

難怪白潔心一直跟他強調聖經這句話:
「若有人在基督裡,他就是新造的人,舊事已過,一切都變成新的了。」(歌林多後書5:17)

是的!舊事已過,一切都變成新的了。

苗加樂回到家中,在途中苗加樂已將他和程天翔在房間中的談話,告訴了韋秀竹,將那隻紅布鞋拿出來,交給她。

韋秀竹看見原來有人,像她丈夫一樣的重情,不禁亦黯然神傷。

韋秀竹嘆息著說:「既然如此,真是天意!唉!在人世間,豈能事事盡如人意? 」

她眼神又充滿幽怨,她實在身同感受,為自己的愛女苗纓難過。

但人若無感情挫折,看來人很難成長。

她對苗加樂說:「我們寫信告訴苗纓,叫她死心好了,不要再對過往的情有甚麼不必要的纏累,肯定沒有結果的將來,早早死心好了。」

「那麼,要不要順道將這鞋隨信寄出去? 」

「寄出去?不用了,何必再惹動她呢?而且,我覺得,當提到程天翔,略略帶過好了,若要幫她忘記他,最好便是少提他。」

苗加樂還是掛心自己的女兒,問:「可是,若不清楚告訴她實情,她若還寄以厚望,怎辦? 」

韋秀竹點頭,同意,說:「也有道理,若你看這樣寫是最好的話,就依你的意思寫吧。」

苗加樂只懂講出他的憂慮,但認真提筆寫信,決非他的強項,於是說:「你明我意思就行了,你心思細密得多,女人寫信給女人,不是好些嗎?」

韋秀竹笑了一笑,要他提筆寫信?心知是決不可能,應聲說:「好,沒問題。」

韋秀竹是個清楚俐落的人,否則二十年前,她怎會手起刀落,即時與他離婚?

她知道如何令苗纓死心,所以決定不將程天翔曾去海邊,想與她一同作亡命鴛鴦,和他最終撈回她掉落在海中的鞋等整件事的過程,告訴苗纓,免得她的心又被觸動,若她再心存不必要的奢望,只會弄得整件事情繼續拖拖拉拉,所以,她信中只提:
程天翔三個月前因病入院,現在已康復,因住院期間,得白潔心的悉心照顧,現時已與白潔心一同返教會,前幾個星期還信了主耶穌之事告知苗纓。

她著墨於程天翔與白潔心一同返教會,是隱約含有暗示:程天翔與白潔心開始有來往,並雙雙返教會。

她是希望,苗纓收到信,她喜歡怎樣想,便怎樣想。但至少,韋秀竹希望她得到一個印象,放棄了的情,就不要再追想或幻想會有將來,分開了的感情,人是會有可能另覓一段情!

韋秀竹最後加上一段:她和她爸爸曾探望程天翔,得悉他已下了決心,他是不會離棄他母親,逃離越南。現在不會,將來都不會!

韋秀竹加上幾句叮嚀祝福的話作結,將寫好的信,寄往加拿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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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聖經 】《詩篇 39:4–7》
耶和華啊,求你叫我曉得我身之終!我的壽數幾何?叫我知道我的生命不長!
你使我的年日窄如手掌;我一生的年數,在你面前如同無有。
各人最穩妥的時候,真是全然虛幻。
世人行動實係幻影。他們忙亂,真是枉然;積蓄財寶,不知將來有誰收取。
主啊,如今我等甚麼呢?我的指望在乎你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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