苗纓睡了有多久,她不知道,她是給人群的歡呼聲吵醒的。

苗鳳也像她一樣,同時間兩姊妹在睡夢中醒來,兩人想知道發生什麼事,原來大輪船經過整晚的航程,天明已到達馬來西亞的一個小島。

兩姊妹在拯救的大輪船睡了一個晚上,是她們自出海以來,從沒如此好睡,原來人有安全感,才能安睡!

他們首先住在馬來西亞的一個小島,有聯合國派官員駐守,以甄別越南來的難民。運糧船除了苗纓兩姊妹,船長亞廣一家人等,全船共五十五人,因為人多,自然不能一次全部送往同一個國家。

苗纓與眾人上了這個小島,她後來知道這個島的名稱,叫作「悲痛島」(Bedong Island),由英文 Bedong 可音譯為「悲痛」,真是有意思,因為全是悲痛的越南難民,投奔怒海來到這裡。

有誰被逼逃離家園不悲痛?

「悲痛島」設備極之簡陋,島上除了聯合國難民專署的官員之外,全是等候西方國家接收的難民。

島上有少數馬來西亞人,目的是搭建極之簡陋的草皮屋,售賣給來到的難民,作為臨時棲身之所。

苗纓兩姊妹在聯合國官員前辦理登記手續,及作身體檢查後,便在悲痛島住下來。

兩姊妹由於僅有的二佰美元現金已給人偷了,身上一文錢也沒有,沒法買島上的臨屋住,只好在街上遊蕩,處境相當困難。

此時亞廣剛巧經過,見苗纓兩姊妹在街上遊蕩,已猜到她們無棲身之所,也實在可憐這兩個年輕單身女子,主動向她兩姊妹打招呼,亞廣說:「我剛用了三十美元買了一間草皮屋,安頓了我一家五口後,我獨自出來逛逛,舒舒氣,亦順道了解島上的實際環境,誰知在這裡遇上你們,你們好嗎?」

苗纓苦笑,應聲說:「好!有心。」

亞廣見她面有難色,更加肯定:他對她兩姊妹無處容身的猜測是對的。於是直接了當,用非常之關心的口吻,問苗纓兩姊妹:「有住的地方沒有?」

苗纓只得苦笑,不知怎樣回答,她天生的憂怨的眼神,望著亞廣,搖搖頭,沒出聲回答他。

亞廣完全明白她的意思,跟她們說:「還記得嗎?那次在我們最危急的時候,我叫全船的人禱告天上的神,得著你的和應,我們才死裡逃生,否則,我們也不會有今天,平安到達這悲痛島。人是貴乎互相幫助,上次你幫了我解圍,今次讓我幫幫你。我爸曾教我:做人最好雪中送炭,強過錦上添花。既然你兩姊妹沒有地方容身,你們若不介意,就與我們一家同住吧!我剛買下的小屋,即使容納多你兩個人,應不成問題。這只是一個短暫過渡時期,等候國家收留,大家都應同舟共濟。何況你們在外面淒身,蚊蟲又多,兩個年輕女子實在不方便。請不要客氣,不用推辭。」

換著以前的亞廣,那會理會他人的需要,現在經過了苦難,對人實在多了一份憐憫人的心。

看來,人沒經歷苦難,才以為自己了不起,凡事靠自己,可以「打遍天下」。

現在人經歷了苦難,才醒覺自己的存在(自己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「存在物」「人」),和他人的存在(不再目中無人)。

苗纓感激地回答:「多謝你的細心關懷!亞廣船長,真的很多謝你。」

「那用多謝!跟我來吧!」

亞廣領苗纓兩姊妹去他的臨時棲身的房屋,在路上與苗纓閒聊:「是啊,那天你和應要祈求天上的神,你信有神的嗎?」

「我只是聽說主耶穌是真神,因為我在越南任護士時,有一個基督徒同事常向我傳講福音,正如那救我們上船的船長,跟他所講的一樣,說:『耶穌是救主,是真神!』

那時,我只一笑置之,也無心信甚麼耶穌。我當時只覺:閒來無事的人,才需要信耶穌,找個精神寄託。不過,自從我在船上遇上危難,我才知事實並不是如此。在危難時,我很徬徨無助,真的叫天不應,叫地不聞。後來我胡亂學習向天上的真神祈禱,果然令我感覺非常之好,有份說不出來的平安,是我以前從沒有體驗過的。原來天上的真神,真的會垂聽人的禱告!看來,我應是信有神的人了。至於我算不算是基督徒,我還沒有確定。」

亞廣點頭:「我也是如此想。可能我曾在教會辦的學校讀書,受了這方面的薰陶,所以我亦覺得:相信有神的存在,的確是容易過相信沒有神的存在。」

亞廣說到這裡,已來到自己屋前,亞廣嫂和三個孩子一見亞廣回來,彼此擁抱在一起,經此一劫,大家都顯得非常珍惜對方。

她見亞廣帶著苗纓兩姊妹回來,已明白是甚麼一回事。亞廣對太太說:「我見她兩姊妹無處容身,招呼她們來暫住,反正地方也足夠容下她們,你去拿塊長布,在屋的一角掛起來,不就可以了嗎?」

亞廣嫂非常順服,她也是一個善良的女人,對著苗纓兩姊妹,說:「歡迎你們與我們一家人住,同舟共濟。是啊,我雖然與你們同船了那麼久,我也沒有問你們叫甚麼名字。」

「我叫苗纓,是她姊姊。」

「我叫苗鳳。」

亞廣嫂與她們寒喧幾句後,亞廣已很快在屋角掛起了一塊長布,手腳非常之快速俐落,這就作了苗纓兩姊妹晚上睡覺的地方。

「現在你們可以在那裡休息,待一會兒,我們才結伴往聯合國的「飯堂」吃飯。」

苗纓兩姊妹滿懷感激地,再一次多謝亞廣的善心款待。

晚上,天上的星,一樣的閃,一樣的照耀著悲痛島。

只要人不悲痛,通常都會懂得欣賞天上閃閃的星光。

苗纓兩姊妹齊齊往屋外散步,島上設施雖簡陋,但至少是腳踏實地的棲身之所,一定強過坐在破船上,在茫茫大海中航行飄搖的日子!

苗鳳對苗纓說:「不知爸爸,媽媽在越南怎麼樣?我很掛念她們,我們不知何時才真的去到美國?還好,我們那個同父異母的哥哥,爸爸早早就送了他往美國讀書,我們才有此條可行的生路!」

苗纓回答說:「一切真的有天意,只可惜這個哥哥,因為是大媽生的,大媽沒有正式與爸爸結婚,這個哥哥不能在美國申請爸爸出越南,我們才要博一博,逃離越南。今次撿回性命,真的是神庇佑了。」

苗纓不知何時學曉了,在地上人有平安,是與天上的神有關連。

事實上慈愛的神,確實常庇佑地上的人。

問題是:人有沒有此醒覺而已!

誠如聖經所說:
「耶和華阿,你的慈愛,上及諸天;你的信實,達到穹蒼。
你的公義,好像高山;你的判斷,如同深淵。耶和華阿,人民牲畜,你都救護。
神阿,你的慈愛,何其寶貴,世人投靠在你翅膀的蔭下。
他們必因你殿裡的肥甘,得以飽足,你也必叫他們喝你樂河的水。
因為在你那裡,有生命的源頭,在你的光中,我們必得見光。
願你常施慈愛給認識你的人,常以公義待心裡正直的人。」(詩篇 3 6 : 5 – 1 0 )

苗鳳也覺得,若不是有神的庇佑,早已喪身大海,至少死了兩次了!故此連連點頭,表示十分同意。

兩姊妹互吐心事閒聊,大家得著安慰。

苗鳳連日來沒有好好睡覺,竟然不知不覺間,又伏在苗纓肩上,睡著了。

苗纓看著這妹妹,做事爽快,能幹,這方面十分像她們的媽媽韋秀竹,今次如此落難,實在委屈了妹妹。

苗纓轉移視線,望著天上的星。

天上的星,一樣的閃。

明月一樣高掛,眾星伴月。

這夜空的寧靜,令苗纓不期然又想起程天翔。

她心中默默地,向天祈求,求神祝福遠在越南的他們———程天翔和他的母親,自己父母,和白潔心,希望他們安好,能在共產黨統治底下,生活仍可撐下去。

苗纓向天求神祝福完畢,心中仍記掛程天翔,曾經愛過的人,怎說忘記便可忘記?

若然能即時忘記,他便是一個自己沒有深愛過的男人。

她雖然心痛,但她仍沒後悔她這分手的決定。

追求自由,理想,她始終覺得是值得的。

苗纓是個重情的人,所以她內心仍是痛苦。

苗纓心想,他日若然有緣,在地球某一方遇上他,我又會怎樣?

若然我遇上我曾經愛過的他──程天翔,我能否如此理性,我能否仍可以:向他微笑,然後大方地感激他一聲:「謝謝!」。

因為他是第一個讓我曉得 ——「愛」是什麼;叫我知道,甚麼叫作 ——「愛」的一個人。

我還要多謝他,伴我走過我人生其中一段精釆、愛的片段,一個叫我有難忘回憶的片段,雖然結局是多令我心碎,但他亦成為我「淒美人生」回憶的一部份。
世上有幾多人能做到?

苗纓懂得如此想,看來是有神在她心中引導她的思想,將來真的有這一天,她能否做得到?此乃後話。但至少她懂得如此想,她已得到很大的安慰了。
天上的星,仍是一樣的閃。

苗纓得著安慰之後,彷彿看見天上閃閃的星群,向她眨眼,展露微笑,給她燃點希望之光。

苗纓低頭望望睡著了的苗鳳,看她睡得如此安詳,她心中羨慕這個敢作敢為,無甚掛慮的妹妹。

她輕輕拍醒她,苗鳳半睡半醒的,跟著姊姊,步回那草皮屋,在布廉後面,倒頭繼續睡。

苗纓躺下,合起雙眼,兩手合握,作了一個簡單的默禱,感謝天上的神,終算腳踏實地的住在這島上。

天已晚,苗纓也慢慢入睡。

翌日,苗纓早上起來,已八時多,見妹妹和亞廣全家,仍在睡夢中,因時間尚早,自己便獨自起床,獨個兒走出屋外,坐在屋前的大樹下,閒望。

她百無了賴,順手拿出日前派給她的聖經,再打開《馬可福音》,上次因為眼倦,讀不完一章聖經便睡著了,今次她決定細細的閱讀。

當她讀到主耶穌醫治一個痲瘋病人,聖經《馬可福音》是如此記載:

「有一個長大痲瘋的,來求耶穌,向他跪下,說:你若肯,必能叫我潔淨了。
耶穌動了慈心,就伸手摸他,說:我肯,你潔淨了罷。大痲瘋即時離開他,他就潔淨了。」(馬可福音一章四十至四十二節)

短短三節聖經的記載,已令苗纓發覺,主耶穌實在愛人和樂意助人,祂並且很明白人心靈的需要。

主耶穌既然是全能的神,他只需要說一句話,遠距離的「接觸」,也可以醫好這痲瘋病人,何用「伸手摸她」?

全身都長了大痲瘋的人,怎好摸他?

痲瘋的人,有誰敢去觸摸他?他亦不敢去觸摸其他人,他是全然被社群所拒絕的人,主耶穌竟「伸手摸他」!

這愛是何等大啊!這關懷是何等感人啊!

苗纓深受感動之餘,同時心中也奇怪,為甚麼現在竟然有興趣讀聖經?

現在落難,前途未卜,那來心情?何況現在讀聖經,還會讀出一點兒味道和感動出來?

莫非信耶穌的人讀聖經才會有感受的?

她終於明白:為甚麼她以前讀聖經,不到半分鐘便想睡覺,但白潔心卻總是那麼開心地讀聖經,原來讀聖經要讀得好的竅門是:那人要先信主耶穌。

看來一個人信不信主耶穌,對讀聖經有感受與否,是個決定性的因素。

苗纓沉思到這裡,她不知不覺,已讀了四十五分鐘聖經,快九時了。

苗鳳亦已睡醒,走出門外找她姊姊。

苗鳳找著了苗纓,奇怪地問:「姊,怎麼你會獨個兒在這裡讀聖經?」

苗鳳問這個問題,根本沒有預備苗纓會回答,隨即急不及待地,自顧繼續說:「姊,我很想盡快離開這個悲痛島,故此我們要盡快辦登記手續,才可以盡早離開這地方。」

苗纓點頭稱是:「好,我們一起快些去辦吧!」

兩人去到聯合國難民辦事處,門外已經有很多人排隊,申請難民資格。

好不容易,輪候了約兩小時,苗纓兩姊妹被接見。

聯合國難民辦事處的官員問苗纓兩姊妹:「你們有沒有親人在海外?」

苗纓答:「有!我有個同父異母的哥哥,留學美國,現住三藩市。我想申請前往美國。」

「往美國?可以,不過你們的申請時間,隨時要半年以上。由於你那個哥哥是同父異母,又是留學生,不知他辦了「綠咭」(在美國有居留權的証件)沒有?若沒有,你的申請時間可能更長!」

苗鳳一聽見這不利的消息,心裡非常之不快,幾乎哭了出來,不待苗纓回答,在旁忍不住插口問:「怎麼辦?可否快些離開這個難民營?」

那聯合國官員見這兩姊妹,年輕貌美,又楚楚可憐,他望望苗纓,苗纓那對天生憂怨的眼神,此時更見憂怨,他十分同情她們,便說:「我知道近期有兩個國家收容難民,收得特別快,一個是加拿大,一個是澳洲。你們若果真的想盡快離開這裡,我建議你們,不要申請往美國,改申請往這兩個國家的其中一個。」

苗纓還在思量,在這裡留長一點時間,申請往美國好,還是,只求盡快離開,往那裡都不重要。

苗纓未及回話,苗鳳又很衝動地,慌忙用越南話跟苗纓說:「姊,不用考慮,當然要盡快離開這裡,往那裡都不要緊!」

聯合國官員雖聽不懂苗鳳說甚麼,但鋻貌辨色,已猜想苗鳳是催她姊姊,選擇盡快離開難民營。

他關心地跟苗纓分析,說:「你們是越南走出來,我猜想你們會懂一點法語,加拿大對待越南難民,比較寬容和仁慈,雖然申請時間比澳洲長一點,但值得考慮申請前往加拿大。」

苗纓還想考慮,因為她知道她父母的心意,是要往美國,但獃在這裡等半年或以上,又實在艱難,正在兩難之間,苗鳳已衝口而出,對著官員用英語大聲說:「好,依你意思,我們申請往加拿大。」

官員微微一笑,還在等待苗纓的回覆。

苗纓也是千金小姐,她跟她妹妹有一樣的想法,覺得住在這鬼地方,實在很不慣,加上她們始終是寄居在亞廣的住處,萬一亞廣全家選擇往加拿大,他們若先離開悲痛島,她如何住下去?

所以苗纓認同,盡快離開這難民營是上策。反正加拿大與美國相近,先到了加拿大,才作打算,若不適應住在加拿大,那時再想辦法,南下美國也不遲!
於是對那官員說:「好,我們決定申請加拿大。」

「那就好了!你們先回去,一有好消息,即時通知你們。」

苗纓兩姊妹離開辦事處,漫步走回亞廣的住處。

在路上,苗纓滿懷希望,前路雖崎嶇,她自勉:她要剛強,方能克服在悲痛島上的困難。

她有個預感,悲痛島上的苦困日子,可能很快便會成為明日黃花。

太陽高掛,照耀著全島。

這光猛的陽光,是否正好照射著她要走未知的前路?會否愈走愈光明?

兩姊妹回到「家」中,未幾,亞廣一家亦回來,他們也是選擇往加拿大。

大家互柦為對方祝福,希望若是可以,齊齊成行,前往加拿大,重建自己的家便好了。

苗纓和苗鳳知道,從今天開始,她們能做的,只有一件事,就是等,要有耐性地等。

苗鳳見亞廣的孩子,相當活潑可愛,主動與他們一起,玩得一樣開心。

苗纓沒有這份心情,獨坐屋中一角,發呆。

晚上,苗纓滿懷心事,獨個兒走出屋外,在海邊閒坐,舒舒悶氣。

她腦海裡,始終揮不去程天翔的影子,他好像仍在自己身邊,他彷彿從沒離開過她,可是...現在...一切只能在夢中!

苗纓返回現實,又發覺這現實的環境,令她相當難耐。

她是獨個兒在這裡,在一個她拒絕暫住的荒蕪小島。

這個島,遠離自己家鄉越南西貢,至少五天的航程。

家,是那麼的遙遠!

她不禁自憐,問自己:我為何現在孤單地坐在這不是人住的悲痛島?

為什麼程天翔不跟我一起逃亡,生死相隨?

她愈想愈氣憤,若不是越共的侵佔,我怎會親情和愛情同時一朝喪?

正是:
「清秋幕府井梧寒,獨宿江城蠟炬殘。
永夜角聲悲自語,中天月色好誰看?
風塵荏苒音書絕,關塞蕭條行路難。
已忍伶俜十年事,強移棲息一枝安。」
筆者按:選自杜甫的《宿府》。

語譯:清朗的秋天,在軍營幕府裡面,看見井邊的梧桐,呈現寒冷的樣子。
我獨自住在江城,晚上蠟燭也快燒完。長夜裡聽到軍營角聲,很是悲傷不禁自嘆。
天上月色很好看,但又會有誰欣賞?我在塵世中打滾多年,已和家鄉斷絕了書信,在這邊的關口上,一片淒涼景象,行路很覺艱難。
我現在忍耐著十年來伶仃飄泊的哀愁,勉強安身住在這裡,好似飛鳥棲身於樹枝上。)

苗纓自怨自艾、憤憤不平之餘,心中暗罵:
我又沒做傷天害理的事,自問算是安份守己的人,那班越共,與我何干?為何弄得我流浪他鄉?他們真是「累街坊」!(筆者按:廣東俚語:意思是:連累其他人)

苗纓愈想愈惱,隨手拿起身旁的碎石頭,狠狠地扔落海裡去,只見浪花飛濺,「卡」的一聲之後,一切又歸於平靜。

苗纓往海裡擲了幾粒石頭之後,她的心情亦平復少許。

天上的星,一樣地閃。

無論地上的人惱怒與否,星仍會做它當作的事———為漆黑的晚上,放出閃閃星光。

苗纓心又想:「噢!難怪白潔心講:『人是有罪的。』她還引聖經說甚麼:
『世人都犯了罪,虧缺了神的榮耀』(羅馬書3 : 2 3 )和『沒有義人,連一個也沒有。沒有明白,沒有尋求神的,都是偏離正路,一同變為無用。沒有行善的,連一個也沒有』(羅馬書3:10-12)

人犯罪的殺傷力,就是不單人犯了罪令自己受害,也連累禍及他人!」

苗纓總算明白:為甚麼白潔心常說:
人需要神為人預備的救恩──人要離開人類犯罪的本性,歸向真神,才能做個新造的人!

苗纓自己也奇怪,為什麼她會想起白潔心,曾跟她提起的聖經?我以前從沒留心的聖經,今天竟然會在此時此刻,在腦海中出現。

難度聖經真是人不可缺少的人生指引手冊?

苗纓開始省察自己的內心:

我雖不像越共,累及越南全國的人,但我也有自私自利啊!我也常做自己喜歡做的事,我甚少顧及其他人的感受,我的過錯不也是連累其他人嗎?
難度我沒做過令其他人不開心,甚或令他們傷心難過的事嗎?

是的!我也好不了那裡!

當苗纓坦誠承認連自己也有不是(罪)後,心中有份釋放感,不知何解,心靈像放下一些無形的枷鎖,自覺人輕省起來!

苗纓向著大海,她不知何來的興奮:心靈發出一個無聲的呼喊:「我要重新做人!」

我要重新做人?

是的!將來我到北美,一定要進一步認識基督教的道理,信靠主耶穌基督,看看是否真的可以令我成為一個新造的人?

苗纓想到這裡,望著漆黑的夜空,星仍在閃,潮聲去又來。

思潮起伏、想這想那的苗纓,又忽發奇想:
若果程天翔坐在我身旁便好了.....有他在...好?唉,沒有他在...看來沒多大分別了,反正人生總會有一刻,是獨自一人的。
何況他不在我身邊,不是他不想在我身邊,而是我親手選擇,放棄他在我身邊!
怎麼,又是他?

不要再想了,太傷心了。

人若能控制自己的思緒,說不想便不想,像熄燈那麼容易嗎?燈掣拍上去,便「ON」,燈掣向下拍時便「OFF」?

人若能做到如此灑脫、輕省、容易,人生又那來那麼多「斬不斷、理還亂」的煩惱感情事?

苗纓的眼睛,跟腦際思想非常之合拍,心中勾起傷心往事,臉上眼淚又禁不住流了出來。

她每一滴的淚水,先滴在苗纓大腿,再滴落地面沙土上。再多的滴滴眼淚,落在乾土黃沙上,轉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!

苗纓抹去淚痕,不斷提醒自己:路是自己選擇要行的,只要是值得,再哭多幾次,她都甘心情願,她都不會後悔。

她見天色已晚,再哭都不會改變她現今的孤單上路,想起現在暫住亞廣家,太晚回去,在那斗室之空間,必然會影響他們睡覺。

她站起身來,挺直腰,抬起右手,輕拂自己耳邊的短髮,快步回「家」。

天上的月光,一樣嫵媚。
天上的星星,一樣的閃。

* * *

轉眼間,四個月過去了。

馬來西亞的十二月,仍是熱。

那四個月悲痛島的難民生活,對苗纓苗鳳兩姊妹而言,真是刻骨銘心,吃得差,住的環境惡劣,她們總算捱過了!

苗纓捱得過,除了逆來順受之外,便是她懂得從另一角度看事物,可以令她在苦境中快樂些,積極進取些!

她安慰自己:
「我們是難民,我和這班聯合國的救緩隊伍,本是非親非故,為甚麼他們要幫助我們?出錢出力,分擔我們的問題,單是每日免費供應飯食,費用已不痱啊!我們實在不應嫌這嫌那,人無感恩的心,實是罪過!這也算是「上天有好生之德」,天上的神派人來幫助我,否則我們賤個地底泥!」

苗纓這個感謝神的心,幫了她克服這幾個月的「非人生活」。

這天早上,苗纓苗鳳收到聯合國通知,加拿大滿地可收容她們,一個星期後便可成行。

苗纓將此好消息告訴亞廣,亞廣說他也收到消息,亦是加拿大收容了他們,但不是往滿地可,而是往亞省的愛民頓。

他們遲苗纓一個星期亦可成行!

時間配合得那麼好,豈是偶然?

看來真有天意!

大家互相恭喜對方,總算逃亡有價,能逃到加拿大去。

苗纓苗鳳收藏好所有文件,一星期後,一九七八年一月,加拿大派船來接載苗纓苗鳳和其他獲批前往加拿大的難民。

他們先坐船往新加坡,在新加坡住了幾天;吃,住,機票全由加拿大負責。三天後,坐飛機前往加拿大魁北克省的滿地可。

苗纓,苗鳳十分高興,她們期待已久的新的日子,新的生活,即將來臨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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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聖經 】《約翰福音 8:12》
耶穌又對眾人說:「我是世界的光。跟從我的,就不在黑暗裡走,必要得著生命的光。」

【上一章】 第三十章:得蒙拯救 豈會拒絕?

【下一章】 第三十二章:加國生活 重獲新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