苗纓走出廣肇醫院大門口,程天翔已站在那裡等她,兩人手拖手,走向重慶街,隨意逛逛。

此時華燈初上。

西、堤的夜景,仍像以前,一樣迷人。

天上的星,亦一樣的閃;星光沒有變,變的是越南!

兩人在街上漫步,不知不覺又走近賣五婆大包的店舖門前。

苗纓忽然停下腳步,神色頗為凝重,對程天翔說:「我爸爸昨晚又勸我和妹妹,離開越南,用十二條金條足夠『搭路』,坐船屈蛇,先去台灣或其他地區,然後再去美國。」

程天翔面有難色,說:「越共雖然來了,但現時社會也相當平靜,我雖是沒有警察制服的警察,但仍算是一個警察,每月仍有薪金,生活暫時不愁……」

看來程天翔是想說服苗纓,不要走。就是走,也不是現在。

程天翔的話還未說完,苗纓已有點生氣,說:「說來說去,你都是不想走!」

苗纓隨即甩掉程天翔的手,自己快步向前走。

程天翔匆忙趕上去,跟在苗纓身後,慌忙向她解釋:「我不是這個意思!我不是不想走,第一,屈蛇出走要十二條金條,我一時那來那麼多金條給蛇頭呢?第二,坐船出走風險太高,隨時葬身大海,實在不宜衝動。第三,我媽媽年紀已高,她如何撐得住,在海中逃亡的艱難日子?何況,我實在不贊成你去冒險。你可否忍耐多一會兒,看準才走?」

苗纓給他如此誠懇、關切的回話,心又軟下來:「我如何向爸媽交待?唉!惟有過得一天,就一天。」

苗纓知道,即時下個決定,真的隨時可能會出錯,所以她也不再勉強程天翔。

程天翔拖緊苗纓的手,繼續同步向前行,前面的路,是光明?是黑暗?

誰曉得?

他只希望,政局盡快穩定下來,很快走出這不知的將來,重見光明。

可能是無盡的黑暗,是不是南越解放之後的結果?

程天翔不知道,也不想知道;因為無論知道與否,他好像都沒選擇:
試問他怎能拋下他的母親不顧,自己與苗纓逃離越南呢?

要親情?還是要愛情?

程天翔大概都知道,他該選擇什麼。

而苗纓呢?

她心情異常複雜,程天翔既是她初戀情人,又是她深愛的男人,若他堅持不走,她會否捨得放手?

但離開越南,尋找自由新生活,更是她的夢想!唉!她可以怎樣選擇?

要自由?還是要愛情?

苗纓心想:為甚麼一定要二擇其一?

兩者兼得,不可以嗎?

為什麼不可以兩者兼得?是我太貪婪嗎?

兩人各懷心事,靜默無言。

人去到緊要關頭,他所作出的選擇,就是他心中所看為重要的!

程天翔口雖沒再說話,但緊緊的拖著苗纓的手不放,已清楚表明他的心意,他絕對願意與她永不分離。
苗纓亦深知他的情真。

苗纓明白:他對她自己,情深似海;他對他的母親,恩義難報。

她實在怎忍心,此時此刻,逼他落個決定。

苗纓倚偎在他身旁,大有天大的事,明天才算!

若果愛只有今天,我們便得加倍珍惜眼前人。

可是,人不是說:愛有明天的嗎?

苗纓和程天翔希望,絕對希望,愛有明天!

黑夜無論有多黑,只要有一點曙光,就有希望。

苗纓和程天翔,能否等到、見到這點帶給他們希望之曙光呢?

天已晚。

程天翔柔聲對苗纓說:「夜了,我送你回家。」

兩人走在半黑不明的街道上,很快到了他泊車的地方,上了程天翔的摩託車,奪塵而去。

漫漫長夜,黎明何時才來?

【聖經 】《腓立比書 1: 21–23》

因我活著就是基督,我死了就有益處。
但我在肉身活著,若成就我工夫的果子,我就不知道該挑選什麼。
我正在兩難之間,情願離世與基督同在,因為這是好得無比的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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