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上的星,一樣的閃。
天上星光,半暗不明,苗纓家中,燈光通明。

由程天翔送苗纓到步,她開門入屋,他伸手叫喚,繼而像獃子,站在那裡,足足有十分鐘才離開,剛巧給站在窗前,看街外夜景的苗鳳看見了。
苗鳳看畢整個過程,面露鬼馬的笑容。

苗纓開門入屋,沒注意妺妺站在廰中的大窗前觀望,她忽覺口渴,自顧直入廚房取果汁喝。隨後入自己房間,準備更衣,洗澡後,上床睡覺,準備明天上早班。
她正想更衣,苗鳳已跑了進來。

她兩姊妹從小玩到大,感情非常好,兩人有甚麼心事,都拿出來談,還很多時傾談至天亮,甚是平常。
苗鳳為人一向比較俏皮,比苗纓開朗「鬼馬」。

「我說過多少次,敲門才可進來,怎可這樣沒教養?」
苗纓每次見苗鳳如此衝入她的房間,都會如此教訓她。

苗鳳早已習慣苗纓這番說話,擘頭問:「姊姊,剛才送你回來那位男仕是誰?怎麼沒聽你提過有這一位男性人物?」
苗鳳是陰陰嘴笑,像發掘甚麼秘聞似的問苗纓。

苗纓裝儍,反問:「誰送我回來?」

苗鳳默不出聲,作了個鬼臉,又搖了搖頭,明顯不滿意她的反問。

苗纓心中好奇怪,她何以知道,有人送我回來?莫非她已看見....她不動聲色,裝作若無其事,淡淡的繼續說:「醫院以前的病人,請我吃中秋節晚飯,以示謝意,皆因我在她住醫院時,我給她真心的照顧;沒有甚麼。嘿!妳那麼多事作甚麼?」

「我多事?」
苗鳳也不示弱,反駁苗纓。兩姊妹自小早已習慣如此唇槍舌劍。

苗纓愈拒絕回答誰送她回來,苗鳳愈好奇要知,繼續窮追猛打,追查下去。
不等她姊姊回答,隨即又說下去:「他究竟是誰?因街燈不光,我雖看不清楚他的面貌,但我覺得他非常面善,好像在甚麼地方見過他。」

苗纓拿她沒法子,她深知妺妺的脾性,今晚不給她說個明白,她是不會罷休。心軟地說:「知道是誰又如何?」

苗鳳見有機會探出他是誰,怎肯錯失良機,接著問:「我看並不是那麼簡單,我見這位「傻佬」(筆者按:廣東話俚語:意思是獃子)站在那裡呆了足足十分鐘,發呆之前我還見到他忽然伸手叫你,可惜你已入屋,聽不見,一個如此古怪的人,我豈會不想知道他是誰?」

苗纓聽見妹妹如此說,心中多少都有點明白,程天翔確是對她有意思,這個老實警察真沒用,連約會女生都不懂,愈發對他產生好感,証明他是一個純情的好男生。

苗鳳見她姊姊靜默無聲,但臉上卻發出絲絲微笑,並不回話,繼續追問:「姊姊,快說,他到底是誰?是否我見過的?」
苗纓知道,她若得不到答案,是不會給自己好過,今晚亦不得安睡,算是買她怕,只好有神無氣,低聲說:「他叫程天翔,記得爸爸因汽車意外入院,那晚半夜找你前往醫院,不就是這個交通警察。」

「噢!原來是他,怪不得那麼面善。」

苗鳳終於令到她姊姊說出那男生是誰,臉上盡露得意之情。

她忽然好像想起甚麼,若有所悟地說:「啊!我記起了,爸爸出事那晚,我奇怪他為甚麼送我到醫院後,一直留下來不走,說甚麼要幫忙,這世界怎會有如此好的人?我看....原來.....原來他是有預謀,有目的的,九成九那晚他已看上了你,你說我猜得對嗎?」

苗纓不知何故,竟然為程天翔辯護:「不要如此看他,其實我們早已相識,他才留下來幫忙,他是好心的,並無他意。」

「妳還幫他說好話?若妳跟他沒有甚麼,為何妳如此維護他呢?我看妳們並不是那麼簡單。」
苗鳳取笑她姊姊。

「我不再跟你說,你要知他是誰,我已告訴妳。我說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,沒有甚麼就是沒有甚麼。是的,我明天要返早班,我要洗澡,早點睡,否則明早沒精神返醫院上班。苗二小姐,求求你,幫幫忙,不要再煩我了,好嗎? 」

苗纓說畢,不理苗鳳,拿起睡衣,入浴室洗澡。

苗鳳那肯放過苗纓,見她說要更衣洗澡,才留意她姊姊今夜所穿的白色襯衫配黑裙,是新買的衣服,明顯是事前選購,有備而「戰」,如此經過深思的打扮,更難令苗鳳相信她是「沒有甚麼。」

苗鳳一面跟在她姊姊背後,一面追問她說:「沒甚麼?妳想騙我?妳今夜穿得那麼漂亮,明顯是妳悉心打扮,妳休想走過我的雙眼....」

苗纓沒她好氣,也懶得答她,自顧入浴室,關門,洗澡。

苗鳳跟到浴室門外,仍在追問她與程天翔是如何認識。

苗纓姊妹情深,她們自小同吃、同喝、同玩,甚麼心事都是互相傾訴,何況女孩子本來就喜歡有男生追求自己,那份榮譽,已值得她們自我欣賞和陶醉。

女孩子可以完全不喜歡追求她的男生,但絕對喜歡那份被多位男生追求的榮譽感覺,也喜歡拿來跟別的女孩子,分享她被其他男生追求的興奮,愈多男生追求自己,便愈對自己的美麗,吸引,有個肯定。

苗纓隔著浴室的門,將她自己與他相識的經過,和幾乎將今夜與他交心的對話,像錄音機錄了音,翻播出來給苗鳳聽。
兩姊妹素來是如此溝通,直至苗纓洗完澡,還沒說完她與程天翔的「故事」,苗纓實在太疲倦,怕明早不夠精神返早班,強推苗鳳出自己的房間,否則,她兩姊妹又可以通宵傾談。

房間窗外的中秋明月,實在圓得很,亮得很!
程天翔家中窗外的中秋明月,一樣的圓,一樣的亮!

程天翔送完苗纓回家,已夜深。

李帶弟尚未上床睡覺,明顯是等程天翔回來,想知她的兒子是否懂得約會女孩子。

程天翔開門入屋,見媽媽仍在廳中,好奇地問:「媽,怎麼還沒有睡? 」

李帶弟根本無意回答她兒子的問題,劈頭問:「天翔,怎樣?整晚與苗纓在外,進展好嗎? 」

「媽,你說甚麼進展?不知你在說甚麼?苗小姐是你約回來吃飯,你認為會有甚麼進展?噢!明天一早我要上班,有甚麼事,明天下班,回來再談,我要睡覺了。媽,晚安。」

程天翔不知如何回答,亦不想回答他母親在這方面的追問,借故推搪,使用問「問題」的方式,回答她母親的問題。

當男人不想回答問題的時候,是否喜歡,採取不置可否和不直接回答的方式去回答別人的提問?男人是否常常用此逃避的方法,去解決他們不想回答別人給他們的提問?
程天翔是有意如此,犯了男人這通病,還是無意識如此做,都不重要。重要的是李帶弟明白他的用心。

李帶弟聽見他這樣回應,不再追問下去,她親手養大這個兒子,深知他的脾性,若他不想說,最好不要再追問下去。
作為他的母親,自然懂得,甚麼時候要收手,就得收手。

程天翔入了自己的房間,睡在床上,望向窗外的明月,將剛才與苗纓一起的片段,像錄像機錄影了他剛才與苗纓同行之過程,現在重播在他的腦中。

這是他第一次與女孩子單獨約會,他不大明白,為甚麼他第一次與苗纓傾談,竟然可以如此交心,連埋藏在他心中的心事 ── 自覺自己的自私、又同時敬佩自己的母親,為了他而作出親情大過愛情的選擇,全都可以拿出來與她分享,難道這就是緣分?

他愈想愈高興,「我看一定是緣分!」

程天翔自小與母親相依為命,已非常懂事;他沒有怨恨上天,為什麼父親早死,他只是覺得,凡事不強求,但要盡力而為。

他的母親也常教導他,做人要努力,爭氣;不能給人看扁,要靠自己,努力上進,不能怨天,更不可怨人。
所以造成了他是一個信自己,靠自己的人,他遇上苗纓,能如此合拍,似乎又非人手努力可以賺回來。

因此,他雖然從不求神拜佛,但此時他覺得:若天上沒有神的掌管,為甚麼我會有「我看一定是緣分」的想法? 似乎又說不過去。

「緣分」—– 若是像一般人所謂:「天注定! 」
這「天注定」的「天」,莫非就是神?

他想這想那,但同時多少有此認同:「天上是有神,神掌管世上緣分! 」

他的思想忽然又轉回苗纓身上,她不是也跟他講出她的心事麼?

她還說她雖有父母,但等於在沒有父母的陪伴環境下長大,看來我有如此偉大的母親,上天真是對我不薄!
喔!我今晚想甚麼?甚麼「上天」?甚麼「緣分」,若然和苗纓有緣,我得努力,抓緊這份情緣。

程天翔本意是甚麼也不想,但思想控制不了,苗纓的一舉一動,常留在他腦海中,揮之不去,他一想起苗纓,心中便甜絲絲。

有一件事,令他未能入睡,他甚後悔,是他沒有把握臨別時的那一刻,再約會苗纓。
有甚麼補救之法?
想了一陣子,他像想通了解決方法後...便呼呼入睡。

翌日,程天翔上班,在堤岸六叉路維持交通。

下午二時,他下班,換了便服,是他一早選好,白色的T–恤,配件深藍色牛仔衭,英偉極了。

程天翔昨夜想到所謂解決之法,原來是:
程天翔因為昨夜曾聽苗纓說她今天當早班,猜她大概也是這個時候下班,就為自己製造一個「偶然」的機會,到廣肇醫院門口,碰碰運氣,看看可否「湊巧」碰到她下班,從而約會她今夜一起到「璇宮戲院」看電影,一套西洋文藝片,看來非常適合和女孩子一起看。

程天翔駕電單車,到達廣肇醫院大門口,等苗纓下班。

他等了半小時後,心暗忖:
「如此傻等,有用嗎?人若走了,等下去豈非白等?倒不如入病房查探,若然她早已下班,那麼,我只得下次再來碰運氣!」

他走入醫院,走了兩步,心中有點猶疑,又想:「無故找人,如此唐突?」

他反問自己:「我能厚面皮、有此能耐如此找人嗎?」

他想到這裡,腳步不期然停下來,垂頭喪氣,轉頭走向自己的摩托車,坐上車,撻著引擎,準備開車離去,但心不甘,又想:「沒理由如此便離開?做男人,豈能如此膽怯?怕這怕那,怎去追求女孩子?好...死就...死吧!」

他熄車,折返醫院,快到大門口,又想:「若然找到她,我可以說甚麼呢?」
結果在醫院大門口徘徊,心靈交戰了許久,硬著頭皮找人,還是回去罷了?

程天翔心靈還在不斷交戰,結果心不在焉,低著頭走路,剛巧碰撞到一個剛推開玻璃門走出來的護士,撞個正著,她正是苗纓的同事,白潔心。
程天翔慌忙道歉:「對不起! 」

白潔心知他是無心之失,說:「不打緊。」

當她隨意看看誰人如此冒失,眼前竟然是一個穿得很帥的高大男人,只覺這人甚是面善。

白潔心的記憶力相當好,認人是她的強項,不消一刻,已認出他是那個曾經與苗纓鬥嘴吵架的交通警察,只是不知他的名字,正想問他,亦順道送他一張基督教的福音單張。

原來白潔心為人非常友善,樂意結交朋友,因她常說:「這世界沒有陌生人,只有未認識的朋友。」加上她有信仰,所以她手袋裏,常帶備一些基督教的福音單張,隨時派發給人。苗纓初時都奇怪,問她:「為甚麼遇上街上的陌生人,她都送他們福音單張?」

白潔心給苗纓的解釋:
「她作為基督徒,時常希望她身邊的人,得著基督耶穌為人預備的救贖恩情,蒙受真神的祝福,像她一樣 —–一輩子充滿喜樂、平安、和盼望。」
她有一句聖經,常掛在口邊:「你要認識神,就得平安,福氣也必臨到你。」(【聖經】《約伯記卄二章卄一節》)

誰知程天翔道歉完畢,慌忙地,也是失魂落魄的,快步走開了。

其實程天翔一方面情緖頗為緊張,一方面又為著究竟自己是否應上樓找苗纓而苦惱,才不會留悥碰撞了誰。誰知碰撞的人,竟是個護士,亦因為苗纓是護士,他才突然慌張起來,想也不想,掉頭就落荒而逃,匆匆忙忙的跑了。

白潔心本想對他說:「送你一張福音單張。」,只是話在口邊,見他行動怪異,不再叫他,惟有將拿了出來的福音單張,放回手袋裡。

白潔心在醫院門口站著,等了約十分鐘,苗纓跟著出來,兩人同行,原來苗纓下班前,要向下一更的接班護士交待一個病人的情況,晚了一點才可離開,白潔心則先下醫院大門口等她,然後結伴往重慶街(水兵街),逛街買衣服。

兩個女孩子說說笑笑,購物去。至於在十分鐘前,程天翔碰撞她的事,白潔心沒有提起。

程天翔匆忙上了自己的摩托車,開車走了。

他駕著車,漫無目的,在街上走。回家?又嫌太早,他亦不想。

他心中仍念念不忘苗纓,非常之後悔,為甚麼昨晚沒有約會苗纓?他心有不甘,同時又惱怒自己想到的所謂解決方法 ── 到醫院以守株待兔的形式,等苗纓放工之法又行不通,究竟如何可以再約會她呢?

他不知不覺,駕車來到白籐碼頭,下車走走,吹吹海風,舒舒氣,舒自己沒有把握機會約苗纓之愚笨的氣。

他親身體會,原來約會不到自己喜歡的人,是如此難受,那種失落,迷茫的感覺是如此強烈。他心想:我若沒有愛的對象,便沒有這愚笨的後悔,更沒有如何再約會她的煩惱。

我若到今天仍沒有戀愛對象的話,我過我的「獨行俠」的生活,確實沒有牽掛,但自從她的出現,確令我覺得,怎麼我的生活是如此單調?如此沒甚麼趣味?

人沒有愛的對像,像黑白相片的過活。
人有了愛的對像,像彩色相片的過活。
人是喜歡彩色相片,所以人喜歡,追求戀愛。

可是,怎麼?當我有戀愛,竟是如此的滋味!

這令程天翔更加覺得,昔日他母親可以為親情,捨愛情,真是偉大!換著是他,他亦未必有把握自己可以捨棄忘不了的愛情。

他初嘗戀愛的滋味,已覺得,愛情不單在乎曾經擁有,也在乎天長地久。
他迅速明白:人生活,豈能沒有愛?

天地有情,人間有愛。
父母,親情的愛。
戀人,愛情的愛。
朋友,友情的愛。
人尋尋覓覓,原來是為了愛。

「神就是愛!」(【聖經】《約翰一書 4:8》)

人若不認識愛的真神,那來人間真愛?
「我們愛,因為神先愛我們。」(【聖經】《約翰一書 4:19》)

程天翔走了一會兒,斜陽開始西下,海面上反映斜陽的金光,耀眼奪目。

中秋節的黃昏,似乎來得特別早。

程天翔見時間不早,想想自己剛才想過些甚麼?怎麼自己剛才的思想會如此紛亂?他拍拍自己的頭,垂頭喪氣走向自己的摩托車。

他剛才有想過或沒有想過甚麼,看來都不重要,重要的是:現在是時候回家,夢醒,就得要返回現實世界。
他駕車回家途中,經過堤岸六叉路公園,忽然間想吃五婆大包,可能與苗纓昨晚買給他吃有關,他可以實行自我安慰:「見包如見人。」

他下車,正要走入店鋪買大包,在街角處竟然給他看見苗纓和白潔心,正向這店鋪走過來。

苗纓和白潔心逛街購物完畢,見肚子有點餓,苗纓提議買五婆大包,吃後才各自回家。

真是無巧不成姻緣,他們竟然不約而同,在同一時間到達此地,事前相約好,也未必辦得到。

程天翔發夢也想不到,竟會在此時、此地碰上她;剛才還惱怒自己愚笨,和不懂及時約會苗纓等等的自怨自艾,一掃而空。

他心情既開心又緊張,先前故意前往醫院等她沒成功,現在無意卻遇上她,難道世上真有「有心栽花花不發,無心插柳柳成蔭?」
他喜上眉梢。

他站得直直,真的像總統府前站哨的守衛兵,僵立在那裡,所不同的是:
他不是目無表情,而是臉上既驚且喜,眼眨也不眨的盯著苗纓。

苗纓只顧側著面,與白潔心一面說,一面朝著店鋪走,沒有留意程天翔站在店鋪門前。

但白潔心因向前望,早已發現程天翔站在那裡,她憑女人的直覺,覺得他如此怪異,必有所圖。她腦中已開始像電腦般搜查資料:–
為什麼他如此怪異的望著苗纓?
她自己剛才在醫院門口遇上這冒失的警察,現在又再碰上,世上豈有那麼多巧合的事?

此時,她已與苗纓,差不多走到程天翔所站的位置。

苗纓跟白潔心說得興高采烈,根本無暇理會是誰站在那裏,這時才轉頭看看誰人站在面前,一看,才驚覺程天翔就在眼前,他突如其來的出現,令到她有點慌亂和不自然,一時之間,兩人相對站著,不知如何是好。

雖然只數十秒的時間,苗纓由有點突然、不自然的捌扭,轉回平常心。

程天翔亦強定心神,盡量掩飾自己心中的暗喜,和略帶緊張的情緒。

程天翔主動開聲打招呼:「Hi,你好,真湊巧,在這裡遇上你。」

苗纓柔聲地說:「是啊. . . . . 」

白潔心站在旁邊,見兩人相遇時,氣氛如此奇怪,加上兩人眼神有異,已有十成把握,他就是曾與苗纓鬥嘴的交通警察,見苗纓如此柔聲回應一個曾與她鬥嘴的男人,內裡必有乾坤。

白潔心不待苗纓說下去,故意大大聲,扮責備人的口吻,搶先對程天翔說:「剛才在醫院大門口,有人失魂落魄的撞我正著,是你麼?」

程天翔根本沒有留意剛才撞過正著的人是誰,給她如此直問,才知是她,面露尷尬,只好苦笑承認:「是我! 」

他隨即很有禮貌,向白潔心再一次道歉:「剛才真對不起! 」

苗纓聽見白潔心如此說,知他曾到過醫院,她冰雪聰明,心中猜想: 「莫非他曾來醫院找我? 」

她一如此想,心便發熱,面上亦泛起少少紅暈,非常嬌美。

當一個女孩子發現有人真的如此追求自己,那感受是舒服、飄然、醉人。

白潔心雖不知道她們兩人昨晚已相見,並肩散步了一晚,她見此情景,更加肯定內裡必有別情。

只要你是女人,女人難免「八卦」。( 筆者按.廣東俚語:意思是:多管閒事)

她為要試出實情,一反她平時文靜的一面,扮作嚴厲,問程天翔:「剛才在醫院門口,見你鬼鬼祟祟地離開,怎麼現在又在這裡碰到你?莫非你暗地裡跟蹤我們?快說:有甚麼不軌企圖?」

白潔心說話,句句中的;由於白潔心平時待病人,非常有愛心,給人的印象是溫柔體貼,現在雖一反常態,詞鋒也銳利,但卻無半點咄咄逼人或惡女人的形態。
平時文靜,嬌俏的女士,也可以有如此利害的詞鋒,女人的嘴,果然不可小覰。

試問程天翔這個老實人,給她如此刁難,一時不懂如何招架。

按理,程天翔根本不大認識她,沒有回答她任何問題的必要,他甚至乎可以反擊:「小姐,你是誰?憑甚麼問我那麼多?想與我相親嗎?」

他老實,自然給她三兩條問題問呆了,同時他也是「心中有愧」,故才不知所措。

男人若果有本事反擊女人的牙尖嘴利,他大概會是一個懂得哄女人的男人了。

程天翔真是戆直,還在嘗試回答她的質詢,結結巴巴的說:「我...我...沒有跟....跟蹤你們。」

他吞一吞口水,繼續乞憐地,為自己自辯:「我...我真的只是經過這裡...這裡,我...肚子...餓了,前來買...買五婆大包吃,真的是...事有湊巧,遇上了你們。」

白潔心見程天翔如此反應,心中暗暗覺得好笑,又好玩,愈發找他來開玩笑,繼續假裝不信他的樣子,義正詞嚴地說:「真的是巧合?我看未必!我再問你:你剛才在醫院門口,必有所謀,究竟你想幹甚麼?撞著了我又如此緊張、繼而快閃,若不是作賊心虛,幹嗎走得那麼快?有甚麼隱情?你現在不說個明白,我絕不會放你走!還有,買大包之前,不是跟蹤我們,你去了那裡?」

程天翔還想,要老老實實的回答,苗纓見他如此單純,老實,對他產生莫名的好感。

苗纓心想:若讓白潔心繼續胡鬧下去,不是辦法,不待他回答,插口為程天翔解圍:「程先生,不好意思,她只是跟你鬧著玩,不要認真。」

隨即轉頭望著白潔心,背著程天翔,向她作了個鬼臉,同時用腳尖輕輕碰碰白潔心的腳跟,這是暗示她要收手,跟著說:–
「不要再胡鬧,好嗎? 」

白潔心收到苗纓的意思,知道應是收手的時候,不再胡扯下去。

人貴乎知進退。

白潔心知要收手,但又禁不住大笑,她轉了個語調,仍俏皮地對程天翔說:–「我不是你甚麼人,你不用向我解釋。若要解釋,就給她解釋好了。」

說完用手推一推苗纓,苗纓不為意,向前衝了一步,由於程天翔站正在苗纓前面,見她衝向自己懷抱,他本能地反應,伸手扶苗纓,這才穩住她的向前衝,否則,必然撞正程天翔的胸膛。

白潔心這一推,令苗纓甚為尷尬,她雖有點怕羞,但仍不忘回敬白潔心一句:「你還在胡扯? 」

剛才程天翔扶苗纓時,由於頗為貼身接觸,發覺苗纓體形適中,扶得她來,他自己也心猿意馬,想入非非。

程天翔和苗纓雙眼互望,見苗纓羞容答答,低下頭,面更紅。
他雖然老實,但未致到「牛皮燈籠,點極都不明」。

此時太陽已下,華燈初上。

程天翔見苗纓紅著臉,低下頭,她頭髮短短,仍散發出淡淡清香,這股女性獨有的幽香,令到程天翔神魂顚倒;加上燈下看女人,更見苗纓嫵媚。

白潔心本來站在苗纓身後,現在催步向前,站在苗纓身旁,似乎要拉苗纓走。

程天翔雖被苗纓的美態迷倒,但他仍有半分清醒,知道此時此地遇上苗纓,真要多謝上天,昨晚已錯失約會苗纓之機會,現在若然再不把握機會,豈不重蹈昨日的錯誤?
程天翔心想:恨錯難返,一錯豈能再錯?但一時之間,又不知說甚麼,又不敢直接了當約會苗纓;情急之下,想起昨晚她來吃飯時買來的手信 ── 五婆大包,便用此作話題,嘗試先打開話閘子,才約會她:「唏!苗小姐,多謝你昨晚買來的五婆大包,我...」

程天翔不說苗纓買大包到他家倒好,此話一出,白潔心己猜出他們確是早早有交往,忍不住又取笑他們:「啊!原來你們昨天已一同吃大包,苗纓,你...你怎麼會與他吃大包的?」

白潔心思想轉數極快,從這思路所發出的問題,未待苗纓回答,心思又轉,隨即又對著程天翔問:「啊!有趣有趣!昨晚你才吃過大包,現在又來買,你豈止愛上吃大包那麼簡單?」

此話一出,苗纓臉更紅。

程天翔被她屢次質問,一時之間,不知如何是好。

他的心雖甚想把握機會約會苗纓,但又擔心苗纓難為情,加上有白潔心這「好姊妹」在旁,此時此地約會她,實在不大方便。故此,他又結結巴巴的解釋:「我的媽媽確是喜歡吃五婆大包,我也愛吃。其實我剛才說的話,還沒有說完,給你截停了,我本想如此說:
『大家既然來到店門口,我們一起進去買大包,相請不如偶遇,由我付錢,請你們吃』,真的別無甚麼。」

程天翔只能說出他心中上半部的說話,那下半部的說話:若苗纓明晚有空,可否相約一起看電影。
他見此情景,只好欲言又止。

白潔心只見兩人,一個面紅,一個拼命解釋。

她與苗纓共事那麼久,未曾聽見苗纓有男朋友,見她如此害羞,一反常態,又不駁嘴,已覺奇怪。

再看看這眼前的交通警察,神色那麼不自在,又不斷努力解釋,解釋即是掩飾。

白潔心為人十分聰敏,心中已猜到:
「莫非這交通警察剛才在醫院門口,其實是等苗纓下班?他可能等到心慌慌,撞上我才匆忙離開,既然他們現在有緣遇上,亦應給他們一個機會吧! 」

她一想到這裡,於是故意走到苗纓和程天翔兩人的中間,背著程天翔,向苗纓單起一隻眼,眨了幾次, 同時又作個鬼臉,像給她一個信號:
「我已知道發生甚麼事! 」。

她十分知機,裝模作樣地說:「甚麼?現在已六時半,那麼晚了?就此告別,我先走! 」

她轉頭又對著程天翔,鬼馬地說:「對不起,今夜拿你開了那麼多次玩笑,請不要介意。若不講笑,我們又怎會有得笑呢?對嗎?我本是陪她來買包,現在時間既然晚了,我得先走一步,你自己與苗纓一起,買包好了。再見!」

白潔心不等兩人說再見,她已滿臉笑容,蹦蹦跳的揮手離開。

她總是甚麼時候都可以那麼開心,苗纓一直非常羨慕她可以常常喜樂。

白潔心亦經常告訴苗纓:「不用羨慕,你亦可以像我一樣如此喜樂,只要你接受和相信主耶穌就行了。人有了基督教的信仰,得著神的生命,自然便能喜樂。人能否快樂,是直接與我們有沒有認識真神有關。」

苗纓還記得,她常分享這段聖經:
「然而我準知道敬畏神的,就是在祂面前敬畏的人,終久必得福樂,惡人卻不得福樂,也不得長久的年日,這年日好像影兒,因他不敬畏神.....我就稱讚快樂,原來人在日光之下,莫強如吃喝快樂,因為他在日光之下,神賜他一生的年日、要從勞碌中、時常享受所得的。」(【聖經】《傳道書8:12,13,15》)」

苗纓知道,人有信仰,確實比一般沒有信仰的人快樂,但可惜,苗纓一直未能放下自己,接受相信救主耶穌基督。

程天翔見白潔心的背影,漸漸在斜陽下消失。苗纓仍含羞答答的站在他面前。

程天翔見白潔心已離開,不方便說話的障礙沒有了,便鼓起勇氣對苗纓說:「我們買包,我請你吃,請不用客氣。」

苗纓也毫不客氣,應聲說:「好! 」

兩人很開心,步入店買包,一洗剛才給白潔心作弄的尷尬。

買完大包,兩人還前往六叉路公園坐坐,一面吃包,一面聊天。

黃昏七時的六叉路公園,來的都是一雙一對的情侶。

程天翔也甚願有一天,與苗纓成為情侶,永不分離。

苗纓吃完五婆大包:「噢!時間不早,我的妹妹等我回家吃飯,回去晚了,不大好。」

苗纓想起昨晚給妹妹的「盤問」,為免她再煩自己,回家是上算。

程天翔為人隨和,應著說:「好,我送你回去。」

他同時暗忖:
「昨晚等到最後那分鐘才提出約會她,不是上策,萬一有不知的突發事發生,又約不成,不值!」

他膽粗粗,直接了當約會苗纓:「苗小姐,明晚你有空嗎?我想約你看電影,行嗎?」

苗纓作事一向不拖泥帶水,既然對程天翔已產生了好感,非常爽快地答應:「好!明天我返早班,但晚上我有空。那麼,你來接我放工,我們一起看電影。」

程天翔喜出望外,見苗纓如此爽快答允,更加喜歡她,因為程天翔很怕女孩子扭擰刁蠻,覺得這類女孩子很難服侍。

他高興到幾乎手舞足蹈,所以喜形於色地說:「多謝你。我明天來醫院接你,我們往大光明戲院,看那套文藝愛情西片──「魂斷藍橋」。」

兩人同行共話,很快便行至程天翔的摩托車前。

苗纓坐上摩托車,像昨晚一樣,雙手輕輕環抱程天翔的腰,只是今次,她的頭挨得更近程天翔的肩頭。

苗纓短短的秀髮,散發一種清香,令程天翔心神為之一蕩。程天翔想起昨晚她坐車的情景,心情仍是一樣,都是飄飄然。

車開了,在街上飛馳,他的心,也飛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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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聖經 】 《耶 利 米 書 10: 23》
耶和華阿,我曉得人的道路不由自己;行路的人,也不能定自己的腳步。

【上一章】 第十一章:一見投緣 互訴心聲

【下一章】 第十三章:有緣相愛 莫論過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