木顯光正準備離開教會辦公室,此時電話鈴聲响起來。

「Hello, Jason?」傳來一個既陌生、又十分熟識的聲音,是鄭靜瑤。

「是我。」

「我多擔心這個時間,打電話給你,找不到你。我也是剛從我教會秘書手中,取得你這個電話號碼,原來她只有你教會的聯絡電話。」

鄭靜瑤突而其來的電話,確是令木顯光有點興奮、同時亦帶點失落:「是啊!昨天我還以為妳借趕著離開,敷衍我,真想不到,妳真的打電話來找我。」

其實木顯光是不應該將他這句「昨天我還以為妳借趕著離開,敷衍我」,心中不高興的內心話說出來,但他實在控制不了他情緒的失落。因為他應該知道,若鄭靜瑤真是敷衍他。她根本不會打電話找他。

她聽得出木顯光回話的語氣,是頗為負氣、沒精打釆。

鄭靜瑤雖聽得出他語氣頗為喪氣,但不減她能在這時間找到他的喜悦,溫柔地說:「昨晚重遇你,我幾乎徹夜難眠…」頓了一頓。

木顯光心想:我何嘗不是?

木顯光本想說:「我沒想過會重遇妳,這重遇也令我昨晚睡得不好。不過非常多謝妳,妳忙於照顧妳的家庭,仍花時間找我,妳的孩子好嗎?」但話到口邊,又呑回去。

因鄭靜瑤拖著那小男孩的情景,仍像一根刺,插在他心坎裡,仍然在痛。

他心中暗忖:「昔日是我輕放手,怪得誰?」

雖然兩人靜了片時,鄭靜瑤用更溫柔的口吻,接著說:「怎麽說才好呢?……hey, 我們都住在 Richmond,見面傾談會好些……其實……其實……我也很想……很想即時見你,你現在有空嗎?」

鄭靜瑤雖然口吻溫柔,但此時的說話,畧帶點猶疑和小心。

木顯光卻不假思索,立刻答:「有。」

「15 分鐘後,我們就在 No. 1 Road 和 River Road 的交滙點見。」

「好!一會兒見。」

木顯光立刻離開教會,心情實在患得患失,駕車途中,心仍有很多問號:
她婚也結了,為什麽她很想即時見我?

昔日是她要跟我分手,她沒嬲過我嗎?多年沒見,她不單沒嫌棄不想見我,反而主動約我見面,那麼多年,期中發生什麼事,可以有如此轉變?

接近下午四時,她不是應在家準備晚餐給丈夫和孩子嗎?

為什麽她什麽地方都不選,偏偏選靠近海旁的 No. 1 Road 和 River Road?那是情侶拍拖常去的地方?

木顯光還沒想到這些問題的答案,他已到達約會的地方。他剛下車,看見一輛深灰色房車駛來,剛巧泊在他車旁的空車位,下車的人就是鄭靜瑤。

看來鄭靜瑤沒時間裝扮,只穿了一件白色長袖裇衫型的上衣,配一條黑色三個骨的西衭,素顏的臉,仍是美豔,身裁一樣窈窕,仍像當年木顯光初相識她時的模樣,那少女時代的活力氣質,仍散發出美少女的氣息,但加添了一份成熟的美態。

木顯光從她開車門,他的眼目沒離開過她,他如此定睛看她,顯得有點失儀。

他心中又多一個問號:「怎麽結了婚生了孩子的女人,仍然可以那麽好身型和美麗?」

鄭靜瑤見木顯光,定睛看自己看得呆了,也不以為意,微笑著說:「Hi Jason!真有緣,一下車便見到你。」

當鄭靜瑤走近他,木顯光下意識伸出手來,要跟她握手,誰知她竟擁抱他,像人在機場接機處,見到自己男朋友出現,抱在一起,那份親愛。

鄭靜瑤這「見面禮貌式」的擁抱,木顯光錯愕不已,呆立在那裡,神情有點驚惶失措,心中仍是那些問題:「她主動與我分手後,她後悔與我分手?過了那麼多年,她沒怪我?她是否像我一樣,仍未能放下我倆的情?所以不再冷漠,見面擁抱是表示善意,有機會重頭來過?」

木顯光雖然有很多問題在心中,但同時感受到鄭靜瑤那份擁抱的親切,將他帶回八年前,與她一起時的甜蜜愛意的感覺,非常實在。

這「見面禮貌式」的擁抱,同時亦帶給他期望將來時,不應有的睱想:她對我餘情未了?她現在婚姻狀況欠佳?若是,我可以等她離婚,然後再續前緣?

她婚姻欠佳?我等她離婚?

木顯光這忽然的「突襲思想」,他覺得自己很罪過。

木顯光此歪念一出,他驟然覺得他自己很自私,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慾、一個壓抑了很久的慾望,竟然可以推動自己如此想像,希望前度婚姻失敗,隨而製造機會給自己,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和想要得到的人。

人怎會那麼自私?想的都是自己、做的都是為了自己。

每個人都會有自私的一面,可以打破任何底線和原則,即使傷害別人,為要得到自己渴想的利益,滿足自我,也在所不惜。

這就是人的罪。

《聖經》已清楚明言:
「但各人被試探,乃是被自己的私慾牽引、誘惑的。 私慾既懷了胎,就生出罪來;罪既長成,就生出死來。」(雅各書 1 章 14-15 節)

「你們從前死在過犯和罪惡之中。那時,你們隨從今世的風俗,順服在空中掌權的魔鬼,就是如今在一切叛逆上帝之人心中運行的邪靈。我們以前也在他們當中隨從罪惡的本性,放縱肉體和心中的私慾,與其他人一樣本是惹上帝發怒的人。(以弗所書 2 章 1-3 節)

木顯光迅速省察過來,求神赦免他這歪念,隨即想起一句《聖經》:「人若自潔,脫離卑賤的事,就必做貴重的器皿,成為聖潔,合乎主用,預備行各樣的善事。 你要逃避少年的私慾,同那清心禱告主的人追求公義、信德、仁愛、和平。 」(提摩太後書 2 章 21-22 節),他立時心中黙禱天上的神,保守他的心懷意念。

人信了耶穌之後,不是從此永不犯罪,乃是因著有聖靈的內住在他們心中,會對(犯)罪的觸覺特別敏感,一省察犯了罪(在心裡面或已做了犯罪的行為),就會向神禱告,誠心認罪悔改, 罪得蒙神赦免。

木顯光這幾十秒電光火石的思維,除了令他面有愧色之外,是很難叫人覺察得到,所以鄭靜瑤怎會留意知道。
她只知道,她單方面的「擁抱」過後,她感受到木顯光有驚喜,但同時亦充滿疑惑,她只能嘗試猜想他心中想什麼,簡單來看,就是為何昔日「無情」的分手,事隔多年後,卻可以像沒發生什麽事,今日給他「有情」的擁抱?

她暫時不想解釋什麼,反而將焦點暫時轉移,嬌媚地問:「剛才你目不轉聙望著我,現在又呆呆地殭屍式的直立,我沒什麼不妥吧?」

木顯光見她「反客為主」問這個好像「破冰的問題」,他心中一連串的疑慮問題,剛才罪過的睱想,只好暫時放下,有點尷尬:「沒……沒什麽!」

鄭靜瑤美貌不減當年,更添女人成熟韻味。

女人長得漂亮是天(神)賜的本錢,活得精彩是她的本事,但她們能獨立堅強、同時又不失其高貴優雅的氣質,才是最漂亮。

所以女人的漂亮,取決於她的靈性。

他隨即接著說:「那麽多年沒見,你仍是一點沒變,一樣漂亮、美麗、迷人。」

「沒變?講真!八年…怎會不老了?」

木顯光笑笑,沒再說什麽。

兩人沿著海邊漫步,他一想到鄭靜瑤可能已為人妻,他這道德的省覺,令他很自然地與她保持一個小距離同行。

温哥華黃昏的陽光,雖仍高照,但絕不耀眼,溫柔地照射他們。

鄭靜瑤見他有點失落,重逢雖帶給他驚喜,但從他的面容和談吐舉止,蓋不住他裡面的失望,和無奈的惆悵。
鄭靜瑤雖明白他的矛盾難過心情,但不知他現時實際的情況:他已有女朋友?甚或已結婚?所以她覺得,還沒必要即時解釋什麼,關切地跟他說:「想不到你做了牧師,而我四年前移居溫哥華後,也信了主耶穌,感恩!………Hey,沒見多年,你現時好嗎?」

木顯光又笑笑:「好!我知你信了主耶穌,不知多高興。」

他隨即帶點無奈的失落,心事重重,忍不住問:「昨日又見你拖著你的兒子,真幸福,何時結婚?」

鄭靜瑤此時才明白,他為何對她像有禮貌式的保持矩離,於是停下腳步,正面望著木顯光,嬌笑著說:「我沒結婚,何來兒子?」

木顯光聽她如此說,真是又驚又喜,臉上的無奈和惆悵,開始消退。

「昨晚我聽見那小孩叫你『媽』,又說『爸爸在等我們』,隨即妳又匆匆離去。」

「你全誤會了,他是我哥哥的兒子,你記得我哥哥 Johnny 嗎?當年是他教你吸大麻,不要以為我不知道!我這個侄,自小叫媽媽和姑姑,總是發音不清,若不仔細聽,分不清他叫媽媽還是叫姑姑。昨晚我真的趕時間,他不知何解,十分喜歡返這教會的 AWANA Club,因我哥哥要留在家,為慶祝我嫂嫂生日,故命我他一完 AWANA Club,便火速接他回家,一同慶祝,因他忘記他的水壺,我們才折返,反而給了我遇上你的機會,真是有神的帶領。」

木顯光聽完她的解釋,心中莫名的憂結,一掃而空。

她沒結婚,不等於她現在沒有男朋友,出於好奇,同時也想知道多點她的近況,始終是隔別多年沒見,關心地問:「你為什麽會移埠來了温哥華?累得我去年,回愛城後,曾到訪你的故居,可惜人去樓空。」

木顯光故意說給她聽,曾找過她,藉此表示他還念舊情。

「你找過我?」鄭靜瑤反問得來有點喜悦,因她知道他還是在意她。

木顯光只點點頭:「我們繼續邊行邊說。」

下午四時多,陽光並不猛烈,在海水反照底下,也不耀眼,給他們既温暖又舒服的感覺。

光帶給人希望,神就是光。《聖經》「那光是真光,照亮一切生在世上的人。」(約翰福音 1 章 9 節)

木顯光得知她未結婚,他放心貼近多一點鄭靜瑤,她也沒有抗拒;兩人肩並肩,漫步同行。

鄭靜瑤回憶過去,有點唏噓,解釋著說:「四年前我爸爸發現哥哥的惡行後,決定全家移埠,換過新環境,藉此杜絕哥哥的損友。剛巧我亦在 Waterloo 大學畢業,在温哥華找到新工作,所以我爸順過勢,結束所有在愛城的生意,搬來温哥華。哥哥痛改前非,幫爸爸重頭再學做生意,不久因在生意上有往來的公司,認識了我這個嫂嫂,她是基督徒,領了哥哥返教會信耶穌,不久他們結婚生子,就是昨日你見到那個男孩,我見哥哥生命有很大的轉變,引起我想認識主耶穌。神就是如此奇妙,我公司有位基督徒的男同事,他是一個對人有愛心,做事又認真負責的好人,他見我『獨行俠』,十分關心我,又邀請我返他的教會,長話短說,後來我也信了耶穌。若不是我哥哥返你昨日講道的教會,我怎會遇上你?是啊!你又怎麽來了温哥華?你又如何?」

「我在芝加哥神學畢業後,神帯領我來温哥華這間教會,做『邊青』的事工。我至今仍是孑然一身。」

鄭靜瑤聽他說「孑然一身」,甚有感觸,她覺得這個時候,是最適合的時間,釋去木顯光心中的疑慮,所以非常細聲地輕嘆:「我何嘗不也是一個人!」

木顯光沒留意她這一聲輕嘆,也沒聽清楚她說什麼,因他只關心她這個帶她信主的男同事,會不會是她現時的男朋友?故用試探式的口吻,問:「你這位男同事,是你男朋友?」

「男朋友?當然不是!」

鄭靜瑤說畢,停下腳步,望向海邊遠處,滿懷心事,幽幽地說:「我們在公司、在教會接觸多了,他對我好,我知道,我們很投契;可是不能投緣,到今天我也仍無法對他產生男女的愛,我只能當他是在基督裡的好弟兄。」

木顯光頓時又心舒了,帶點喜悦,說:「我完全明白你的感受,箇中緣因,無從解釋。」

他隨即想起,他和馬欣妍的過去,接著說:「皆因我也曾如此體會過,你要知嗎?」

他心想:「怎麽我們在愛情路上的經歷,那麽相似?看來我們都是:『曾經滄海難為水,除卻巫山不是雲;取次花叢懶回顧,半緣修道半緣君』了。」(筆者按:此詩摘自《唐詩》元稹的〈離思〉)

鄭靜瑤聽他如此說,也不急於解釋她再找他見面的原因,和她的過去。

她充滿愛憐的眼神,望著他,點點頭。

木顯光覺得,神給他恩典的帶領,可以在温哥華與她重逢,雖有如隔世,他應該向她剖白,與她分手後,他過去的日子是怎麽過,包括他過去與馬欣妍和任釆薇沒結果的情,一口氣都告訴她。

鄭靜瑤靜靜聽,感慨良多,只簡單地回應:「多謝你的剖白。」便低下頭。

她覺得是時候說她的過去,正收拾情緒,準備再開腔說話。

木顯光見她的反應,有點異常,眼神幽怨,滿懷心事,有點奇怪,關心地問:「你沒什麽?」

鄭靜瑤摇摇頭,眼淚不期然流了出來。

木顯光不明白她為什麽哭,有點不知所措,慌忙從褲袋中取出紙巾,輕抺她眼中的淚水,同時不期然用另一隻手,輕輕環抱她的腰。

鄭靜瑤沒抗拒,還將她的頭,稍為再靠近一點他的下巴。

木顯光收到她無言的信息:「只有惜緣才能續緣。」所以大胆直言跟她說:「其實我想講,我還是忘不悼妳,妳明白麽?」

鄭靜瑤滿眼淚光,點頭說:「我怎會不明白?我不也是一樣!」

「你明白?」

「你想不想聽,我們分手後,我的遭遇?」

「當然想!………我們站著傾談頗久,你看那邊有個石肩,我們坐下,再聽你的過往。」

兩人緊靠對方,坐在一起。

鄭靜瑤先側身望望俊朗的木顯光,再遠眺前面的 Fraser River,頗為幽怨、慢慢地說出,收藏在她心裡多年的話:
「你知嗎?我曾經問過天,我會後悔嗎?天沒答我,我也沒再追問天,反正是天叫我選擇離開。經過這麼多年,其實我有後悔,不過我幾年前信了耶穌後,我知道我有的後悔,神有恩典和憐憫,給我彌補了,因神叫我昨天重遇你,今天找到你。
Jason,記得當日我選擇離開,以為走了,就可以散了!

所以自從和你分手之後,到了安省 Waterloo 大學讀書,我告訴自己:

『首先要從斷聯開始,反反復復的聯繫和糾纏,只會彼此折磨和傷害。多少時候放手也是放過自己,從此不聯繫,灑脫地做人,時間會沖淡一切。』

我要改變,我決定斷聯,不再留戀我們的過去,所以我選擇盡情享受新生活。

在讀大學第一年,有個英俊的白人同學追求我,我心動,和他交往一年多,可能因文化差異和我爸爸不喜歡我交不是中國人的男朋友,結果我們和平分手了。和他分手後,我不想用「開始另一段感情」的「方法」,去忘記我和你的初戀情,我選擇專心讀書,那兩年我真的做到放下,偶有對你思而想忘,我就獨自彈琴自娛,記得那首 『The Way We Were』嗎?我得著安慰。

待準備升第四年,在偶然的機會,認識我朋友的朋友,一位從香港來的留學生,給我有好印像,我感情懸空了兩年,長此下去不是辨法,也想給自己一個機會,所以和他試過交往拍拖,但總建立不起愛意,是因他留學生的身份?和他性格不合?我不知道,結果走吓走吓,散了!

沒有一個人,使我難忘,值得留戀。

我在想,莫非……在不對的時候碰到什麼人,都是不對;那是一種孤單,所以到今天,我還是孤單。」

原來人有孤單感,不只是與生俱來,而是她遇不到有愛她的人,可以令她遠離孤單 。

鄭靜瑤說到這裡,心隱隱作痛,又長嘆一聲,眼淚不期然流了出來。

木顯光用手巾,輕抺她臉上的淚珠。

人有落泊的孤單,是因他曾經愛過。

鄭靜瑤飮泣,聲有些沙啞,但仍繼續說下去:
「經過兩次走不下去的情,我怕悲歡,更怕聚散。
我怕悲歡,因『悲』的日子遠多於『歡』;
『歡』是頃刻心愉,『悲』卻是長久心痛;
我更怕聚散:我能忍受幾多次,「散」多於「聚」所帶來的心碎?

唉……
當我畢業那年,我不想返愛城,我怕重返故居,勾起對你的回憶,當我在温哥華找到工作,我頭也不回,離開 Waterloo,不想再回顧在那裡的情歸無處的苦。

來了温哥華工作,那對我好的男同事,未帶我返教會之前,我不知何解,我又再想你。

愛真是沒解釋。

我曾想過,去愛城你的舊居嘗試找你,但沒勇氣,因我怕:萬一我找到,你跟我說:『不再愛我。』我怎辦?甚或我找到一個可能已結了婚的你,所以我不去追查真相,還可以為自己保留一個美好幻想的空間,有續緣的盼望。

我竟然真的如此儍,選擇等,等什麽?為什麼等?全沒答案!

愛本來就是可以叫人儍、叫人痴。

那些年的等, 肯等,自勉:『我不怕艱辛, 只要有結果。』

但我又轉念:若真的沒結果, 我問天:『誰賠給我?祢嗎?』

幸好我信了主耶穌,否則一切都是無奈、虛空、枉費。」

木顯光聽到這裡,心好痛。

他痛心:只因她曾深愛過,就受了那麽多苦?

他心想:莫非愛一個人,若情深緣淺,就帶給自己有燒不盡的煎熬、一種甩不去的傷痛?

木顯光情深地握著鄭靜瑤的玉手:「對不起,是我錯,我害了你。我和你都經歷過,有一種痛,在心中,怎講也講不出來;這一種痛,沒傷口,痛起來,有藥也無處可擦。我實在不想妳也受這種痛。」

鄭靜瑤任讓他握著她的手,仍然面有淚光,接著說:「雖找不到傷口,有摸不著的痛,失去你的那日子,確是煎熬,但我沒後悔,我曾愛過你。」

木顯光萬沒想過,鄭靜瑤竟然情深地表白「我沒後悔,我曾愛過你」,所以一時之間,不知怎樣回應。

但木顯光卻非常留意,鄭靜瑤剛才說:當年她會獨自彈奏「The Way We Were」來釋懷,隨即想起他剛剛在過去的七月七日晚上,他聽見遠處傳來熟悉的琴音,正正又是「The Way We Were」。

他記得非常清楚,當時他曾默禱天上的神:「求愛我的神,可否給我一個機會,重尋那失落了的愛。」因他希望,如歌詞所說:

「If we had the chance to do it all again (如果我們有機會再做一次的話,)
Tell me, Would we? Could we? (告訴我,我們有可能嗎?我們還可以嗎?)」

木顯光心有所思,急忙問鄭靜瑤:「你最近剛過去那幾天,有沒有再彈奏「The Way We Were」?

鄭靜瑤雖奇怪他為何有此一問,而不是回應她的表白「我沒後悔,我曾愛過你」,但她仍稍為想了一想,點點頭:「有,我確是有彈奏「The Way We Were」。Oh!為何有此一問?」

木顯光聽見她說:「有」,悲喜交集,追問下去:「七月七日晚上?」

鄭靜瑤回想那晚,情緒憂悶,於是她帶點哀愁,跟木顯光說:「那晚我睡不著,又不知何解,走到琴旁,不期然彈奏了『The Way We Were』,我彈的時候,將我帶回你有一次來我家,我就是彈奏這首歌;當時我很用心彈奏,因我有多年都沒有此感覺,就是彷彿你坐在我旁,聽我彈奏,其實當時我多想你真的坐在那裡,同時像等待你的歸期。」

木顯光一方面聽見她最近真的有彈奏「The Way We Were」,心靈充滿感恩,原來當晚他真的「聽見」她的彈奏,不是幻聽,而是心有靈犀的「聽見」。

他覺得:這豈不是神聽了他的默禱,真的可以重頭來過!

木顯光另一方面,得悉原來她也像他一様情難斷,他心再痛,控制不了心中悲傷得來的自責,流下淚,哭出來的眼淚,從他臉上,滴在鄭靜瑤的手背。

她任讓這滴淚珠,凝留在那裡,彷彿象徵這段續緣的情,也可以凝結不散。

木顯光情深義更深,說:「兩個人的相愛, 由兩個人承諾,看來容易,但卻是難。」

鄭靜瑤望向旁邊長流的河水,水總向前湧,人也得向前走,又幽幽地說:

「愛情兩個字,若沒結果,就是辛苦。箇中因由,你是明白,我不想讓你為難,你不再需要給我什麼答案, 為什麽過去那麽多年,說散了,便不再找我。

昨天的重逢,今日的相聚,從那天你初遇見我,你的臉流露出的喜悅,到今天你起初的眼神,幻得幻失,我想你還是愛我,我猜你也會捨不得我。

一些時間錯過了,就算半輩子天各一方,但愛過,不就是一生一世嗎?何況神現今把我們放在一起。」

木顯光隨即坐近鄭靜瑤,緊緊貼著她的身體,情深款款,對她說:「人只要真心愛過,就長存在心中,即使曾經有過一段空白的時間,但愛就是愛,不分距離,相隔多久多遠,都是零距離。原來只要有持續的愛,是可以彌補過去的沒有,變成現今的有, 因為即使沒有他的實體在身旁, 但也有他在心中,愛是超越時空的限制。
讓我們一起走過人生餘下的日子,經歷每一天在一起的幸福。若過去的分離,仍然是愛,那麼往後在一起的日子,豈不更是愛嗎?我知道珍惜, 也要抓住珍惜。天長地久,常伴我旁,再細看點滴人生。」

如果有個人,一直單身,只因為他對你仍有忘不了的愛,縱使過去有千般錯,要忘記過去的怨與不是,珍惜眼前重遇的人。

因為有太多人,一直介懷你的錯,而忘記你所有的好。

人生有太多錯與恨,交織著多少不歡而散,若可以從神給人悲歡離合的經歴,學會順服神,與神和人復和,人生一切皆美。

得到就珍惜,失去就接受。
有緣再相遇,神掌管萬有;
無緣不相逢,神命定一切。

兩人現今的相遇,靠的是緣分牽引(神掌管);
兩人往後的相處,靠的是真誠互愛(神是愛)。

所有愛情長跑,要的是:「你在乎我,我更在乎你」。

兩人相倚,望向斜陽,那份餘輝的光與熱,仍充滿力量。

鄭靜瑤頭伏在木顯光胸前,帶著淚,笑了。

往後人生這一段路,有你與我同行,我已經很滿足感恩。

無言,互相依偎是一種甜蜜。
有言,彼此愛顧是一種幸福。

這是天上的神,給有情相愛的人,能愛到永恆不變、天荒地老不滅。

有人經歷過愛,曾說:「若錯過了,可能後悔一輩子, 但愛過, 就要一生一世。」

耶穌基督愛我們, 為我們的罪釘死在十字架, 耶穌基督愛過, (對我們受過主愛的人) ,就是一生一世,也是永永遠遠。

這就是耶穌基督給世人的承諾:「我(耶穌基督)既愛世間屬自己的人, 就愛他們到底。」(《聖經》約翰福音 13章1節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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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聖經》以弗所書 3:17-19
17 使基督因你們的信住在你們心裡,叫你們的愛心有根有基,
18 能以和眾聖徒一同明白基督的愛是何等長闊高深,
19 並知道這愛是過於人所能測度的,便叫神一切所充滿的充滿了你們。

《聖經》: 耶利米哀歌 3:21-26
23 每早晨這都是新的,你的誠實極其廣大。
24 我心裡說:「耶和華是我的份,因此我要仰望他。」
25 凡等候耶和華,心裡尋求他的,耶和華必施恩給他。
26 人仰望耶和華,靜默等候他的救恩,這原是好的。

(全書完)

【上一章】 第三十二章 重遇舊愛 悲多於喜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