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半世兩面人》 第二十七章 放下前情 心境得釋
〔關德賢著〕

木顯光因著馬欣妍的「催逼」,才促成今晚坦誠的暢談。

知心者,無需多言、亦無所不言。

馬欣妍果然十分了解他,看見他臉上怪怪的「苦笑」,已明白他已沒事,他現今的表情,只是他慣常對她的做法,扮作無奈,戲弄她而矣。

因此馬欣妍放下她們女性獨有的溫柔似水,扮作男人不拘小節的的豪爽,站起來,大力拍木顯光的肩頭,並粗聲粗氣跟他說:「這才是我的好兄弟!」然後拿起杯咖啡,接著說:「大家『拍住上』(香港俚語,意思是:並肩作戰),來過新的開始。」

木顯光見她如此好興緻,也跟著她癫起來,亦隨即站立,拿起杯來,更靠近馬欣妍身旁,伸手圍著她的香肩,說:「好『兄弟』,我們飮杯,『一於咁話』(香港俚語,意思是:是的,同意你剛才所說的話)。」

由於馬欣妍矮了木顯光一個頭,她只能伸手繞著他的腰,兩人相擁而笑。

知心的友情,是彼此鼓勵扶持,不是消磨對方的心志。

由於這間 café,是中國人開的「港式」(意思是:充滿香港特式)咖啡室,它有一特色,就是在現場,一直不停地、低音量播放國、粤語的流行曲,其實打從木顯光和馬欣妍踏進這 café,他們只顧談話,所以沒留意什麼流行曲在播放;真是事有凑巧,當兩人相擁而笑之時,就正正播放黎明唱的《對不起 我愛你》(作詞:向雪懷 作曲:盧東尼 雷頌德),不知何故,兩人均同時被這首歌吸引著:

「多麼想用說話留住你, 心中想說:
一生之中, 都只愛你,
為何換了對不起?
今天分手像我完全負你,這傷痛盼望輕微,
望你漸忘記……」

因為馬欣妍覺得,木顯光應該已從過去的創傷出來,所以不怕用他的過去來開玩笑,亦可順道試試他,是否真的不再介懷過去,扮過鬼臉,笑著說:「『望你漸忘記』,人家是對著你來唱啊!」

木顯光扮作憂愁,裝作跌回未分享之前的光景,還愁懷滿臉,跟著唱:「…為何換了對不起?今天分手像我完全負你……」。他長嘆一聲後,還跟著自言自語說:「為何換了對不起?真的對不起!唉!…是我負了她…。」

木顯光此時這個苦情、懊悔樣子,嚇驚了她。

馬欣妍信以為真,慌忙道歉,拍著木顯光的胸膛,情急著說:「對不起!對不起!我無心傷害你,我真的……」

馬欣妍本想重覆說下去:「我真的無心傷害你………」

木顯光已迅速伸出右手,輕按她嘴唇,他是不經意,純天然本能,心意只是想截住了她說下去,但對女性來說,這是女性頗為「敏感」的部位,豈容「普通」男生「隨便」觸碰?一般女生都會本能退後避開,但她沒有,她也不知何解,是她對他還有些少愛的期望?或只一個是純友情.無邪的天然接觸?

木顯光何曾會想到,他這輕觸她的嘴唇,對一個被逼收回對他有愛意的女生而言,這舉動代表了甚麼?

因為太突然,馬欣妍亦無暇細想,她為何沒拒絕木顯光輕按她嘴唇,迅速將焦點放回他的面容,看見他已從「扮憂愁」轉回笑臉。

馬欣妍見他忽然有此轉變,令她有點不知所措,她也不知自己還可以再做些什麽?

木顯光見她歉咎加上錯愕的表情,拼命向她點頭,隨即捉著她的手,放在自己心口上,笑著說:「儍妺!『玩你咋!』(香港俚語,意思是:拿你來開玩笑)。噢 yes!那歌星唱對了……『望你漸忘記』——哈哈,我做到了!我剛才跟你剖白了半個晚上,豈不是表明我已忘掉了嗎?我真的放下了。」

有人說:
「茶不過
兩種姿態:沉浮;
飲茶人不過
兩種姿態:拿起放下。」

所以人若真的對舊情看淡放下,就不會洩力於停留懷緬過去的情景,會有餘力,看到現今圍繞在自己身邊的場景,也是美麗、值得欣賞。

人生好些事有結果很好,沒有結果也沒關係。信服天(神)命。

馬欣妍被木顯光輕觸嘴唇到他拖著她的手,這一連串只有男女朋友才會有的親暱行為,確實暗中帶給她一點驚喜,已死的芳心,又稍為重燃。

但當馬欣妍聽木顯光如此說,知他只有兄妹情,好快回復平常心,同時放下心中歉咎,又知道他是捉弄她,她女性的嬌嗲不期然出來,她雙手既然被木顯光捉著,放在他心口前,她就順勢,大力敲打他腔膛,嬌斥著說:「人家好心關心你,你就找我便宜,我不理你了。」

她甩開木顯光的手,退後兩步,瞪著兩眼,盯著木顯光,裝作很生氣,誰知她不到一刻,她自己忍不住,大笑起來。

木顯光初時也有點愕然,心想:今次可能「玩大了」(香港俚語,意思是:這玩笑開大了、過了火位),激怒了她,但未幾,便見馬欣妍大笑,心中釋然,他自己亦禁不住,指著她,亦大笑起來。

兩人能如此「放肆」,簡直是旁若無人,皆因當時夜深,店內顧客不多。

看來:「這世界沒有放不下的事情,只有放不下的心情。」

是的!那件事情可以過去、可以淡忘;但可怕的是:那件事情所遺留給你的難受和傷害,令你一直耿耿於懷,久不久在你腦中,牽縈回繞你多次之後,可以轉化成了心中的苦毒和恨怨。

但有誰能單靠自己,可以放低纏累了他多年痛苦過去的心情?看來不多。

但人若信靠主耶稣,能跨過去的人,就有很多。

為什麽?

因為我們信靠主耶稣,經歷神的寛恕和醫治,繼而生發對人(尤其是曾深深傷過你的人)有寛恕之心。

只有人得醫治,活出寛恕,才能放過自己,放過他人。

《聖經》: 箴言 22 : 17-19
你須側耳聽受智慧人的言語,留心領會我(神)的知識。

你若心中存記,嘴上咬定,這便為美。

我(神)今日以此特別指教你,為要使你倚靠耶和華。

兩人大笑後,木顯光明顯有很釋放的感覺。

木顯光望望手錶,零時十分了。

木顯光親切地跟馬欣妍說:「夜深了,是時候回家了!」

馬欣妍才醒覺夜深,心急了,說:「噢!那麽夜!你怎麽不早說……唔……不得了,要急速回家,否則爸媽又說我是『無尾飛砣』(意思是“一去無蹤”,也暗含“沒有交代、不夠穩重”的意思)。」

她頓了一頓,對著木顯光,一半「抱怨」、一半又嬌嗲地、手指指他的鼻子,說:「今次真給你害死了!你說……你說怎麽辦?『一日都係你衰!唔係你,我點會攪成咁!』(香港土話,意思是:『全是你不好,若不是你,我不會落到如斯地步』。」

木顯光面對她這個反應,實在莫名其妙,心想:「是你好奇要聽我的故事,是你表示你不介意時間、有多夜都不相干,怎麽到頭來埋怨我、還怪責我累你夜了回家,還要我收拾爛攤子。。唉!與我何 干?女人真不可理喻!」

這真是女人的不可理喻?

木顯光可能少接觸這種撤嬌的女人。

這種女人獨有的「嬌嗲得來又畧帶著不滿、怨人」的「女人味」,是女人給男人的另一種吸引和可愛?還是一種叫男人避之則吉的討厭?

男人或女人,只要有愛,什麽都可以變!「討厭」都可以變「可愛」。

相反,若是沒愛,「可愛」都可以變成「討厭」。

木顯光繼續心想:「我就算好似受了委屈,我只能認定『好男不與女鬥』好了。」

木顯光可能已明白一個簡單的做人準則;

常與女人講道理,仍堅持自己沒錯的男人,他可能,是一個還沒有學曉如何與女人相處的男人;不與女人爭持自己有道理的男人,無論誰對誰錯,都認是自己錯,他多是一個知情識趣的男人。

所以他深吸一口氣,輕聲跟馬欣妍說:「是我累你晚歸,是我錯!我速速送你回家,將功贖罪。」

馬欣妍咧一聲笑起來:「『算你啦!今晚這餐你請』(香港土話,意思是:不跟你計較,這頓飯由你全數支付。)」她對著木顯光,扮個鬼臉,繼續嬌斥地說:「還不速速結賬離去?」

木顯光拿她沒法,聳聳肩,嬉皮笑臉地答:「Yes, madam!」

兩人快步走往停車場。

此時的夜空頗為漆黑,但掛在天邊的娥眉彎月,仍能半暗半明地照射他倆前面的路;地上的微微晚風,輕拂他倆的臉,令木顯光有一份既安舒、又安穩的感覺。

看來木顯光真的釋然了。

原來人能找到可信靠的同輩朋友、又能坦誠分享自己鮮為人知的過去感情事,是無價的福氣。

兩人十分投契,互相關懷,現在成了可以談心、很好的異性摯友——一位他可以與她無話不談,在他感情不如意時陪他哭泣,感情懸空要傾訴時,她總會在一旁聆聽,他們之間坦蕩蕩,沒有愛情的因子,只有純真的友情。

男人和女人,除了有「相愛」的生死戀情,還可以有「相愛」的純真友情。

此時木顯光和馬欣妍肩並肩同行,她跟他說:「跟你一起,總是有種說不出來的舒服,有你這好哥哥,我真的好開心,即使做了你一晚的出氣袋,也是值得。」

木顯光連忙回答,:「多謝你的用心聆聽,不過……今晚確實累你夜歸。」他腳步同時停了下來,接著說:「有你這好妺妺,真是三生有幸!」

馬欣妍咧著嘴,矇矇雙眼,半笑半嗲地說:「『講呢啲!行啦!』(香港俚語,意思是:不要如此說,起來走吧。)好哥哥,求求你,不要再婆媽好嗎?否則真的三更半夜,才能回到家中。」

木顯光說:「錫晒你!」(香港俚話,意思是:疼愛你。)

木顯光回到家中,他剛才跟馬欣妍深情剖白他無疾而終的初戀,心靈確實輕省了,但他是否因而完全放下他的初戀戀人?

他撫心自問,他的答案竟然是:沒把握!

為什麼?他不知道!何其矛盾———人面對得不到的情緣,往往就是充滿這些激心的矛盾?

初戀總是難忘?尤其是看似「無疾而終」的初戀?

夜,比起剛才他送馬欣妍回家後,更深;可是,他竟然還未有倦意。

他開了電腦,在網上隨意找一個中文電台收聽,誰知這個中文電台,剛好播放一首很舊的歌《誰可改變》(作詞:鄭國江,作曲:顧嘉煇):

「還想再等,沒法息愛念,
但偏偏你,回頭也倦。
煩惱是我,流淚更無言,
情逝去不再留半點。

誰可以將,將光陰倒轉,
再讓往日,復現眼前;
能再共你,漫步田園,
心中的愛念為你牽,求可改變 。」

這段歌詞,偏偏唱出了他此時的矛盾,令他內心隱隱在痛,因為他心底裡,確實有想過:「求可改變!」他喃喃「自唱」:「再讓往日,復現眼前;能再共你,漫步田園,心中的愛念為你牽,求可改變。」

木顯光茫然走近窗前,仰視夜夜的夜空,無言地問問:求可改變?真的可以嗎?

《聖經》: 雅歌 2 : 13-14
無花果樹的果子漸漸成熟,葡萄樹開花放香。我的佳偶,我的美人,起來,與我同去!
我的鴿子啊,你在磐石穴中,在陡巖的隱密處,求你容我得見你的面貌,得聽你的聲音,因為你的聲音柔和,你的面貌秀美。

「我今晚怎麽會有此痴想?剛才跟馬欣妍不是已剖白了、我不是已放開了嗎?我為何如此藕斷絲連?
我和她不是已經過去了好多年嗎?
我的心是否卻依然留在她那一邊?」

木顯光心中有數不盡的問號,問號背後的答案:「沒可能!怎可能?」

何況即使我在這裡,守著每一個孤獨的夜晚,任憑寂寞的心隨意胡亂猜想,淚眼模糊了我的視線地祈盼:求可改變,又如何?

木顯光不敢再想下去,因為他深知,此時此地所想的,多是多情之情思,

真的!

感情已出,有何計可消除?
驀然回首,奈何伊人何在?

正是:
「 蛾兒雪柳黃金縷,笑語盈盈暗香 去。
眾裡尋他千百度, 驀然回首,那人卻在, 燈火闌珊處。」
(節錄自《宋詞》辛棄疾《青玉案》)

木顯光在這期間,勾起對她的回望,他遠眺夜空的羣星,星光彷彿跟他說:「此情可待成追憶,只是當時已惘然」,是很不健康、也沒結果。

他又何必有「寒塘渡鹤影,冷月葬花魂。」(摘自《紅樓夢》第七十六回) 的悲寂?

「去年春恨卻來時,落花人獨立,微雨燕雙飛。」(節錄自《宋詞》晏幾道 《臨江仙》) 這種「去年春恨,愁人獨立,燕子雙飛」的纏綿悱惻、傷逝之情,是可以將自己拖進更深的惆悵和悽豔的苦境中。

他輕拍自己的後腦,決不可任讓這情困哀傷,無了期痴纏想下去,於是跟自己說:「夜凉了!是睡覺的時候。」否則只會愈想愈苦,何苦「無情白事」(註:香港俚語。意思是:無缘無故 / 没来由。)將自己變成「斷腸人在天涯」?
「枯騰老樹昏鴉,小橋流水人家,古道西風瘦馬。夕陽西下,斷腸人在天涯。」
(節錄自《元代馬致遠的《天淨沙·秋思》)

此時不知何故,木顯光竟然自嘲,我怎會是「斷腸人在天涯」?

其實人怎樣思量,是有天意!《聖經》「因為他心怎樣思量,他為人就是怎樣。」(箴言 23 章 7 節)

木顯光顯然知道他的情思,剛才不是已與馬欣妍傾訴清楚:「我看淡了,放下了嗎?」真的是時侯要徹底停下來。

木顯光有一習慣,臨睡前必讀一段聖經和禱告。

他翻開床頭櫃上的《聖經》,剛巧讀到詩篇 25 篇 11 至 13 節:「耶和華啊,求你(神)因你(神)的名赦免我的罪,因為我的罪重大。誰敬畏耶和華,耶和華必指示他當選擇的道路。 他必安然居住,他的後裔必承受地土。」

木顯光於是跪下祈禱:「是的!我經常都會走錯路,眀知『回得了過去,也回不了當初』。仍然想走回頭路。我仍是頑梗犯罪,『耶和華啊,求祢(神)因祢(神)的名赦免我的罪』。願神指示我當選擇的道路,現在叫我能看淡、懂放下,欣然跟隨,行上袮的路,不要再為過去的愛纏綿、情後悔,甚或妄想。。求主給我釋懷,並能安然睡覺,奉主耶稣基督的聖名祈求,阿們。」

他祈禱後,心放下,上了牀,果然不到一刻,就睡著了。

誰都知道:能看淡、不執著、肯放下,人就有路行;但誰可做到?

看來信了主耶稣的木顯光,他能做到,是因為他明白:「在人這是不能的,在神凡事都能。」(《聖經》馬太福音 19 章 26 節)

從來情關難過,是因為當事人心要喊停,強逼性的回憶思想卻又停不了,不斷在腦中盤旋,總是反覆追憶與自己曾深愛過的人,過去所走過的每一片段;此種無結果、無了期的哀痛,已足以令人徹夜難眠。

但是木顯光能一瞬間便可以入睡,不再被過往斷不斷、了不了的情傷所困,看來這是神給人的恩惠和釋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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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聖經》: 箴言 23 章 29-3 節

誰有禍患?誰有憂愁?誰有爭鬥?誰有哀嘆?誰無故受傷?誰眼目紅赤?
就是那流連飲酒,常去尋找調和酒的人。
酒發紅,在杯中閃爍,你不可觀看,雖然下咽舒暢,終久是咬你如蛇,刺你如毒蛇。

這是耶和華說的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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