亞廣繼續駕駛破爛的運糧油船,因不用再像剛才為要逃命,全速前進,亞廣將船的速度減至平常速度,希望減輕摩打的負擔,可以捱得久些。

但可惜,摩打實在勞損,不時發出不規律的響聲,還時不時「格」「格」的嚮,船身不斷的震盪,而且有愈震愈烈之趨勢。

亞廣心中有數,不知整條船還可以支持多久?

唉!知道又如何,他可以做些甚麼?所以他只能希望:船支持得愈久愈好。

他甚麼也不能作,船能支持多久?只得聽天由命。

不斷震盪的運糧船,勉強行多半小時,船尾開始冒出白煙,像蒸汽船般噴煙,未幾,更噴出黑煙。

亞廣最終叫了出來:「今次沒命了!」

他們才開心一陣子,又遇上另一更大的難題。真是福無雙至,禍不單行!

亞廣心想:「天呀!為何偏偏選中我?人劫避了,但是....唉!真的屋漏兼逢夜雨,莫非難逃天譴?」

全船的人,只見船尾冒出的黑煙,愈噴愈烈。

大家又驚叫起來:「怎辦?怎辦?」

全船的人又再騷動起來。

苗纓兩姊妺本來在半睡眠狀態,給濃煙和人的驚叫聲吵醒了。

當她們知道發生什麼事後,苗鳳滿臉驚慌,苗纓則較為鎮靜,內心在思索,如何面對此呃運。

但見亞廣又自言自語,哀求上天: 「天呀!救救我!可憐我們全船的人!若我今次大難不死,我會多做善事,補償我過往的罪過。天上的神呀!救救我們,開恩可憐我們吧!」

亞廣剛哀求上天完畢,突然「轟」的一聲,整個摩打閃出火花後,機器停頓了。

整條船停了下來,在平靜的海面上,動也不動的靜止在那裡。

船怎可能在海中靜止不動?

船漂,隨水漂流。

在茫茫大海上漂流,一日?兩日?

若是不知漂到何時何日,無了期的漂,想起也心寒!

又或者,漂不到兩天,損壞了的船,慢慢滲入海水,沉下去...我們豈不是‥…死!

死?

苗鳳緊握苗纓雙手,手心一直冒汗。

死之逼近的恐佈感,是如此真確、如此威懾!

苗纓在短短三天裡,經過了一連串生死差一線的事,內心開始索求:莫非變幻原是永恒?叫人醒悟,變幻人生的終極命運,將會是什麼?
死?永恒?

她不期然想起,白潔心曾經告訴她:人類的終極命運,不是永生,就是永死。看來頗有道理!

原來人貼近死亡,是會如此沒把握、如此驚慄,是如此怕死,永死?

「神愛世人、甚至將他的獨生子(主耶穌基督)賜給他們、叫一切信他的、不至滅亡(永死)、反得永生。」【聖經】《約翰福音3:16》

苗纓沒有苗鳳那麼驚懼死亡,可能她曾聽基督教的福音有關,亦可能她因著失戀的挫敗,而引發出她正視、思想人永恆歸宿的問題。

苗纓確實沒有枉過這幾天,人已成熟起來,至少一洗昔日的「吃飽無憂米」的休悠,不知世界艱難的天真。

她學曉要冷靜,才可面對呃運。

她開始醒悟,人世間種種的情意結:她與程天翔在愛與自由之抉擇,擁有或捨棄,相聚或分離,甚至於現在的生與死,其實是短暫無常,亦瞬息萬變!

惟有永恆,愛的永恆,才是人終極的追尋,真正的擁有。

神是永恆。
神就是愛。

「因為愛是從神來的,凡有愛心的,都是由神而生,並且認識神。沒有愛心的,就不認識神,因為神就是愛。不是我們愛 神,乃是神愛我們,差他的兒子(主耶穌基督),為我們的罪作了挽回祭,這就是愛了。」 【聖經】《約翰一書 4:7 – 10》

人需要愛!
人要永恆的愛,不變的愛,所以人需要神。

因為神,只有神,用永遠的愛愛我們。
只有神,才有此能耐 ——愛無窮;亦只有神,才能做得到 —— 愛到底。

苗纓現時有份說不出來的平安,除了她前兩天的經歷,向天上的神祈禱,得蒙答允之外,她覺得可能是她與白潔心平日相處多了,一直不自覺地受了她的基督教信仰的薰陶,被她潛移默化了也不自知,現在到了危急關頭,她這幾天的人生經歷,可算是上了密集課程,令她明白,人有信仰,得以認識真神,是件絕對真實,重要的事。

苗鳳沒有苗纓這份體會經歷,她緊握著苗纓的手不放,不單手心冒汗,她內心更是驚慄,是她從沒想過「死」,現在死神來得如此突然和逼近,令到苗鳳雙手抖震,冰冷。

誰說「人死如燈滅」?

若真是如此輕鬆,為何當人沒有準備「死」,但死亡忽然逼近時,真的有不知如何是好之感覺。
是好懼怕!

坐以待斃?
坐以待斃的感覺很恐怖!

死之將至而又不知死後何往,豈有不覺懼怕和恐怖?

這感覺好比一個人坐車去某地,但不知某地是甚麼地方,在那地方會遇上甚麼事,更不知坐車坐到那裡下車才對?若是如此,不覺得懼怕才怪!

苗纓自己雖然也怕死,但自從她曾呼求主耶穌救她那一刻開始,得著了平安之後,她對死後何往,雖仍然沒十分把握,但她已沒有苗鳳,那種毫無把握所帶來的徬惶和懼怕,因為多多少少她已知道,信靠主耶穌,就是走上一條永生路。

「耶穌說我就是道路、真理、生命;若不藉著我,沒有人能到父(神)那裡去。」(【聖經】《約翰福音十四章六節》)

那是一種甚麼的感覺?苗纓無法表達出來。

有一點苗纓可以肯定的,就是這「雖沒把握,但有平安」的感覺,不是她自己本有的,而是外添的,是上天的賜與,令她產生平靜安穩,不致慌張懼怕。
這感覺非常之特別,苗纓心想:難道這就是從「信靠主耶穌」而來的神秘力量?

白潔心曾分享她信靠真神的經驗,她說當她認罪悔改歸向神,主耶穌入住她心中,她心裡就有平安,喜樂。

白潔心當年所分享信耶穌的經歷,苗纓經此一役,對「信主耶穌」開始有點經歷了。

苗纓不單有份平穩的感覺,她心裡更有一份不知何來的平安感覺,就是今次應該死不了,是將會有得著拯救的機會,這是女人的直覺?還是天上的真神告訴苗纓,賜給她出人意外的平安?

【聖經】曾如此說:「神所賜出人意外的平安,必在基督耶穌裡,保守你們的心懷意念」《腓立比書4:7》

苗纓見苗鳳如此懼怕,十分同情妹妺。

是的,在海中漂流等死,確是可怕。

於是她安慰苗鳳說:「不要怕,天無絕人之路,我有一個奇怪的感覺,我相信:我們今次應該會平安脫險,主耶穌一定會拯救我們。不要怕,只要信!我們靜待神的拯救。」

「真的? 」

「真的! 」

苗鳳聽見姊姊的安慰話,雖半信半疑, 但那死亡的陰霾漸散,手心不再冒汗,兩姊妹反而安靜地坐在船艙裡,靜待奇蹟。

苗纓雖不知她們將會如何獲救,但眼神裡卻充滿了確定的盼望和平安。

這是苗纓對神產生了莫名的信心?苗纓自己也不知道。

船上的人,漸漸慌張起來,茫然四處走動,因不知可作甚麼來自救。他們的舉動,只會令全船的氣氛很緊張,大家的情緒都扯得更緊。

亞廣見全船的人開始混亂起來,他像鬥敗了的公雞,蹲下身,乾脆坐在甲板上,雙手伸開,抬頭仰視天際,絕望地低呤:「我今世做錯了甚麼?天要這樣對待我全家?天!為甚麼不給我生路行?」

亞廣再無心力,面對目前的絕境,他任讓船在無邊的大海上漂流,因為他已無能為力,實在無計可施。

放棄吧!今次必死無疑。

不!不能放棄!

要鬥爭,要撐到底!

可以嗎?有用嗎?

無論亞廣腦裡怎樣交戰,他仍動也不動的,獃坐在那裡。

此時的正午,無雲。
正午的陽光,猛烈。

紅紅的太陽,茫茫的大海。

藍天碧海,若是與情人泛舟河上,隨水漂蕩,情意綿綿,那就是深心相繫,地老天荒情不變。
天海一樣,若是同船都是逃亡人,海中漂流,前路渺渺,那就是心驚膽戰,生死未卜命不保。

船隨海浪漂流,直到日影偏斜。

苗纓和苗鳳,靜坐在那裡,望著慌張的眾人。

亞廣仍蹲在一角,顯得非常之落莫、失喪、挫敗;臉上帶著抱怨的表情,加上完全絕望的眼神,無奈望向日影西斜。

苗鳳等了良久,見環境依然,獲救的希望,愈來愈渺茫。

世界像靜止了,甚至停頓下來。

苗鳳心情開始煩燥,按耐不住,憂心起來,把頭靠近苗纓的右耳,緊張地低聲問:「船已漂流了五小時,怎麼沒見一隻船?怎辦?我們怎辦?」

苗鳳焦慮非常,情緒開始失控,不等回話,又繼續問:「姊,我們會不會死?我很想念爸爸媽媽,我不想死!我要返西貢!」

苗鳳說到想念爸媽和不想死,情緒大大激動起來,眼淚已不受控制,湧流出來!雖沒號咷痛哭,但她的哭聲,隱約可聞。

苗纓急忙拿出手帕,給她抹眼淚。

苗纓等了五小時,雖不見任何的動靜,但她不知何來的信心,仍未感絕望。

她已作出最壞的打算,可能要漂流一個晚上,才有轉機,但在她心中,有個頗為堅定的信念,就是只要捱個今晚,明天會更好。

因她覺得:無論天有多黑,只要有一點光,便有希望。

等待晨曦曙光一現,黑暗便會盡除!

苗纓伸出雙手,輕輕環抱坐在身旁的妹妹,安慰她說:「別哭,我們應沒事,我們不會死的,不要氣餒。振作點,我們要逃出生天,才能申請父母離開越南,所以我們要忍耐,一定要撐下去。我們齊齊望向光明的那面!」

苗鳳點點頭,因為她知道,此時此地,她根本不能作甚麼,既然甚麼都不能作,她更不能任讓她的情緒,激動到失控,對己對人都沒好處!既然於事無補,所以她寧願選擇相信苗纓,和應著說:「但願如此。天會可憐我們的,是嗎?」

苗纓感到安慰,也覺得苗鳳成熟了,原來苦難是會令人成熟起來!

苗纓見她竟然可以不再隨便發脾氣或鬧情緒,鼓勵著對她說:「是啊,天上的神會憐憫我們。」

苗鳳抹去眼淚,乖乖的,坐在姊姊身旁,兩人以不變應萬變的態度,靜待黎明。

亞廣則忙於檢查船上的設施用品,看有沒有辦法做個風帆,總強過任船漂流

若上天憐憫,順風順水南下,船不再無了期的隨水漂流,應有望到達馬來西亞。

此時,黃昏日落,不再猛烈的太陽金光,相當怡人。

但船上沒有一個人有心情欣賞,他們只擔心入夜,今晚怎樣過?

他們又因船上沒有食物,竟然埋怨起來,怪責亞廣,當時為甚麼為了逃避賊船的追趕,丟盡所有食糧,為什麼不像燃油,留下一些給自己備用?現在船已破了,燃油可當飯吃嗎?

亞廣不滿他們,來到此時此地,不單毫無建樹,還在抱怨,心中非常憤怒,覺得他們非常可恨,面上青筋微露,緊握拳頭,真想狠狠揍他們一頓洩憤。

那群發怨言的人,見亞廣目露兇光,知所避忌,自動自覺,速速收聲,兩方才避免了進一步的衝突。

原來人有事,在不如意的時候,是會秋後算賬,輕易怪責他人,怨天怨地。

為什麼人不可以同舟共濟,互愛互助,出力不出聲,共渡難關?

這就是人的罪性。(【聖經】《羅馬書 3章23節》「因為世人都犯了罪,虧缺了神的榮耀。」)

將怨氣化作勇氣,大家才有路走!

可惜如此簡單之道理,人很多時都會做不到。

船上滿有怨氣的人,消極地縮在一角,散發出一股令人喪氣的氣氛,彷彿在說:「捱得過今晚,明早太陽出來又如何?新的一天會有新的希望嗎?會有救嗎?」

將喪氣化作朝氣,燃點希望,大家才會有一線生機。

若他們懂性,曉得如此想,也不會激怒亞廣。

亞廣見他們息事寧人,強忍心中的怒火;他自己心知肚明,若大家爭鬥起來,雙方都是大輸家。

亞廣深吸一口氣,心想:「昨日 —— 我的金條保住了;現在 —— 只差大半天的航程便有救,我豈能「龍門前一腳入球」我不踢下去,決不能啊!」

當他想到這裏,心中怒火消了大半,於是努力地搜索可用的物資,製作風帆,好制止船不漂流,他定意要將船駛到馬來西亞。

亞廣心意已決,並心中央求上天:「但願天從人願!」

此時他的副手,驚惶失措,跑到亞廣身旁,神色凝重,說:「大事不好了!上次暴風雨過後,船右側不是滲水的嗎?你所塗膠漿封住滲水的地方,開始滲水了!不單止那處滲水,現在連船尾,經摩打輕微爆炸後那個裂縫,現在爆裂成大隙,海水不斷從裂縫隙滲進來,怎辦?」

正是一波未平,一波又起。

「甚麼?船正入水?」

此話一出,有些人聽見船入水,極度慌張起來。那些曾發怨言的人,更開始尋找船上的救生圈,甚至乎他們想取下來,據為己有。

船上的救生圈,根本不夠全船的人用,有人為了搶奪救生圈,爭吵起來。

人在生死危急關頭,若人人都單顧自己求生,不理他人死活,後果必然非常災難性,恐怕死的人會更多。

這就是人自私的惡果。

亞廣見全船又將會騷動起來,船尾入水,已難應付,還加上船上的人內哄,根本就是死路一條。

亞廣崩潰了!

他像鬥敗了的公雞,痛苦無奈,蹲下身來,把自己的頭埋在兩腳中間,雙手蓋著自己的後腦,絕望地呻吟,重覆地說:「罷了!罷了!大家齊齊等死好了!」

死神光臨,誰可倖免?

死神來臨,有誰不怕?

副手見亞廣如此挫敗洩氣,若他也放棄,真的是死路一條。於是蹲下身,拍拍他的肩頭,鼓勵他說:「廣,不要放棄,振作點!你甚麼都不嘗試作,才真的是絕路,未到最後一兵一卒,不可言敗!你想想,我們過去那幾天的努力,是白費心機的嗎?我們那麼多難關都過了,成功已在望,你甘心就此放棄嗎?捱得過風浪才是真漢子!想想你那幾箱金條,若能成功到達新世界,必大派用場,你也想有命享的,是嗎?廣,堅強點,起來!」

亞廣給他如此說,果然令他回復一點理智。

亞廣的頭從兩腳中間伸出來,兩眼雖有點淚光,但眼神卻開始回復鬥志,有神有氣地說:「好!命運是對手,我就永不低頭。」

他站起身來,對著那群仍在爭救生圈的群眾,喝令他們:「不准爭,全給我停手!」

那群爭吵的人,經亞廣一喝,真的停了下來。

亞廣隨即責備他們,語氣頗為激動:「死蠢!你們剛發怨言,我已想揍你們一頓。我在壓力,你在壓力,不要惹我發怒揍你們。現在還不悔改,爭什麼救生圈?你們如此爭鬥,簡直是自掘墳墓。你們若想早死,就繼續自私自利好了。不然,我們應合作,才能有機會重獲新生。」

人的自私自利,確是害己害人!但為何人仍然明知故犯,只要有機會,仍是自私自利呢?皆因「我也知道,在我裡頭,就是我肉體之中,沒有良善。因為立志為善由得我,只是行出來由不得我。 故此,我所願意的善,我反不做;我所不願意的惡,我倒去做。 」(【聖經】《羅馬書 7章18-19節》)

有些人聽完亞廣這番話,面上略有慚色。

亞廣說到這裡,見有人低下頭,又高聲向他們說:「你們望向我!」

然後用手指,分別指向他們幾個人,說:「你! . . . . 你!.... 你! 跟我來。」

這幾個人真的乖乖跟在亞廣背後,走到船尾。

亞廣著令他們:「拿起這些桶,將滲入的海水,全給我舀出船外。」

他跟著對副手說:「找些碎布,木條之類,連同白膠漿,我們先解決船入水的問題,容後再作打算!」

經過一輪搶修後,海水滲入船裡的情況緩和了很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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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聖經 】《希伯來書 2:14-15》
兒女既同有血肉之體,祂 (主耶穌基督) 也照樣親自成了血肉之體,特要藉著死敗壞那掌死權的,就是魔鬼,
並要釋放那些一生因怕死而為奴僕的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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